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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真正做到不介意,太难了。

  他没法不承认,即便这会让她失望,他也还是冲她点了头。

  他介意,他介意她的过去没有他,也介意他亲眼看见和亲耳听见的。

  情绪来得越是汹涌,他手便抱得越紧。

  “你生气了。”他嘴唇是干的,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涣散,可意识却似乎十分清醒,生怕她真的回应似的,他很快替自己解释:“我喝醉了,我说的话都不算。”

  涂嘉霓原本还在气头上,他添一句,她又从里头听出些心虚和恐惧,气焰瞬间就去了大半。

  她犹豫了两秒,在想有没有必要和眼下还醉着的人说话,还没想明白,话就出了口。

  “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也不一定能给你想要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一晚,《日落大道》在屏幕里播放,涂嘉霓在江澍耳边说的话。

  “你自己很清楚,你一开始是抗拒的,即便后来你坐上了车,你的眼睛也告诉我,你不愿意。你没有选择了,你只是在逼自己,我不喜欢这样。”

  涂嘉霓一直认为江澍的眼睛会说话,他即便一句话不说,她也通过他的眼睛知道他的反应。在云安路的第一晚,他试图去亲她,既然是她带回来的人,她本该没有理由拒绝,可是还是推开了他。

  她看着他,好像看到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感受到他身上的隐忍和坚韧。尤其是那双会说

  话的眼睛,清亮而坚定,让她想和他保持距离,或者说,给他时间考虑。

  他第二次出现来还车钥匙,她也认为他并没有考虑清楚。他不像她先前认识的人,在此之前,露水情缘应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她仍旧让他走。

  黎炼说得没错,涂嘉霓抗拒不了有故事的人。江澍一对会说话的眼睛,涂嘉霓始终没有忘记。

  她也没有想过,再一次遇见会来得那么快。

  “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我没有留你。我没想过我们还会见面,我承认,那晚你和夏意浓他们一起出现,我很高兴,我也更加好奇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确定你的态度,所以我把密码写给你,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来。”

  昏暗的车内,江澍紧紧抱着涂嘉霓,他始终静静听着,听到密码,他开了口:“密码我早就知道了。”

  涂嘉霓并没有表示出吃惊,好像这一刻没有什么会让她特别意外。

  江澍的醉意消减了几分,人也愈发清醒,却仍不愿意松开她,生怕她下一刻生气走人。又自顾自解释,“我去你那儿的第一晚,你开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涂嘉霓低头看他,“你知道密码,为什么没有来?”

  “你不让我来。”涂嘉霓的推拒那么明显,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你那晚知道夏意浓他们是去我那儿,又为什么一起来?你不怕我赶你么?”

  江澍这时松了手,他有些不敢看她,别开头面向另一侧,“我……”

  话说不下去,是心虚,也因为事实难以启齿。

  他又看回她,发现涂嘉霓正紧盯着他,他没再避开,“我没想到会碰到宁泽西他们,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夏意浓和叶理清那么熟,不知道叶理清带夏意浓去见朋友,见的就是涂嘉霓,而到了门口,他才反应过来,那辆辉腾他或许早就见过。

  他没有往下说,在涂嘉霓的注视下继续坦白:“那一晚,我本来打算和别人在一起。”

  他自认说得很明显,但见涂嘉霓脸上波澜不惊,他又豁着补充:“那晚我跟师姐去参加聚会,我是带着目的的,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坐上别人

  的车,那晚狒狒哥说……”

  林沸说:“这种聚会鱼龙混杂,保不齐对面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带不带病,你自己也不乐意,最后一回,以后就别再麻烦意浓了。”

  讽刺点说,那是江澍“最后一搏”。他当晚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紧张状态,去亲涂嘉霓其实是他有些失控的行为。涂嘉霓让他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立即听出弦外之音。

  之后他才明白,涂嘉霓是在拒绝他。

  再一次和夏意浓去聚会,是他做下的第二回 决定。既然不是涂嘉霓,那可以是其他人。当晚他一直在观察在场的人,寻找“下一位”。

  那时候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下意识地将现场的每一个人和印象里的涂嘉霓做了对比。

  漂亮,看上去多金,有自己的房子,业内编剧。

  或许还有别的能让他下定决心去认识的因素。

  可是没有。

  他临阵退缩,放弃了。或者说他没找到,放弃了。

  紧接着,他又一次见到了涂嘉霓,意外地。

  那一串数字,打开了他们又一次相识的门。

  可随着不可控的发展,当初并不需要介怀的事情,现在成了江澍心里一根刺。

  在介意其他事情的同时,他对自己当初的做法也产生了耻感,以致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向她坦诚,也还是继续不下去。

  但说出口的那几句,已经足够让涂嘉霓听明白。

  “你觉得我会介意?”涂嘉霓仍然没有外露出情绪,“还是说,你比我还更放在心上?”

  江澍被她问住了。

  不知是不是觉得不忍,涂嘉霓别开头看向了窗外沉沉的夜,“江澍,我们的开始本来就没有那么单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晚就知道了。我的过去、我的人就是这样,不会因为有人介意我就改变自己,和我在一起,就必须接受我的以前——”

  “而你,是第一个和我提要求的,你说你需要拍电影,我当时很惊讶,也不太明白你正在经历什么,但我从你眼睛里看出了迫切,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帮你。”

  “你会认为这是交易,可能是的,只是我不这样认为,我只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她回头看他,“而不是因为我们睡

  了。”

  她语气平淡,江澍却听得心头直跳,焦急在深沉夜色中爬上了脸。

  “你通读了剧本,清楚江虹的态度,她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介意是正常的,我遇到的很多人都会介意,我这样的人,一直都在接受审视和批判,我习惯了,我也尊重所有看法,所以我没有苛责你。”

  说着,她声音沉下去,听起来有缠绵的意味,“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是抱着认真的想法在和你交往。但是我给不了承诺,也不喜欢承诺。所以如果你很介意,介意陈西,介意严湖……”她顿了顿,在黑暗中盯着他继续说道:“介意叶理清——”

  “那我们就分开。”

  第43章 gggzzzhhh:rottenchocolate更新:2020-11-05 14:24:30

  “我介意。”江澍在黑暗中回答。

  他整个人都有些抖, 心口那一处像被豁了一刀。他努力拍戏,尽量整理好思绪,不把涂嘉霓代入到江虹身上, 自己成为严湖的时候,他分明需要去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可又得进行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电影, 不能把他和涂嘉霓的前男友划等号。

  他起初消化得很成功,可一场床戏之后,心理有了质的变化。即便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可每每戏里严湖和江虹亲近的时候,他都很痛苦。

  有几天夜里睡不着, 长时间的思考让他认为自己太过阴暗, 也太过小家子气,在不断进行自我否定之后再去拍戏, 他很难再进入状态。

  还有叶理清出现的时候, 那辆黑色的辉腾像是鬼魅,不断追随他,他心思溃散, 一场戏没法继续拍下去。

  可是,他又想起她对他的好。

  她自己亲口承认过,《演员之光》里面的剧本, 是为了他才写的。

  她带他去复兴街, 本来以为这对她来说是常事,可皮杉又告诉他,她第一回 领人回家。

  她坚持给他讲电影史,去节目组探班, 甚至让他当她戏里的男主角……

  一件件分明是好,他却越想越难受,就像现在,她说完“分开”两个字后始终沉默,时间每延长一秒,他就越发喘不上气。

  手越抖越厉害,他再也坐不住,靠过去将她抱紧,执拗地说:“我也不要分开。”

  边说,边在黑暗中寻到她双唇,伸舌勾缠住她时,将她整个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气势汹汹,满身的怒气全去了舌尖和牙齿,光亲不够,还咬她,且力度不小。

  涂嘉霓被咬痛,下意识往后躲,双手却是紧紧勾住他脖子的,推拒又迎合,和江澍嘴上有些矛盾的话出奇的一致。

  涂嘉霓心里也堵得慌,想反咬回去,又怕把他咬伤。抱得多紧,贴得多近,亲得便越凶。

  车里喘息声交缠,不知不觉间,他已将她放到椅座上,逼仄的空间里,他压过去,两手并用去解她衣服扣子。

  江澍俨然失去了些理智,但涂嘉霓没有,她将他手掰开,他再压过来,她便用双手挡在身前,“你到底要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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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你介意,你生气,又不要和我分开,你想我怎么办?”

  她一开口,江澍就停下了动作,车外有暗黄的光透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清了她眼里闪烁的光,那光还往外泄露些。

  心连抽两下,他伸手要去碰她眼角,被她大力拍开,随后整个人也被她往后推。涂嘉霓翻身坐好,开门下车之前丢下两个字:“上来。”

  江澍愣着,隔着玻璃见她朝酒店方向走,下意识要跟上,犹豫两秒,又摊坐了回去。

  几分钟之后他推门下车,几乎是跑着进了酒店,电梯一路上行,他默默注视着显示屏的数字,“叮”一声,门打开,他迅速跑出去。

  他给过她一张房卡,自己的还落在片场,现在只能敲门。

  几乎是敲响的那一刻,门开了。里头只开一盏床头灯,昏沉一片,他快步跟进去,反手关上门,后背被迫贴上门板,涂嘉霓靠过来亲他。

  她动作很凶,可到底不敌他的力量,只是他足够配合,将她一把抱起带着往床边走,边任由她亲他。

  若是他脑袋里现在有一千个想法,多半是接受的,还有少部分,是拒绝。他们话还没说清楚,他一颗心仍放不下,不应该就这么稀里糊涂先躺去床上,可涂嘉霓身上那股狠劲儿让他没法将拒绝说出口。

  原是他压着她,翻滚间,涂嘉霓到了他身上,手去解他皮带的同时,开口问他:“还记得第二场床戏用的什么姿势么?”

  江澍听着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她手已经顺着他不能写钻进去,感受到自己被不能写,他呼吸忽地粗重,整个人紧绷起来。

  等她顺着剧本里写的第二场床戏将他不能写时,江澍有过半秒的挣扎,随后完全任她主导。

  他明显爽到了,耳边涂嘉霓又轻声问他,“第三个呢?”

  他发不出声音,循着记忆将她扳转过来,再斜侧身,将自己从不能写送进去。

  一番不能写不能写后,两人体力都有些跟不上,涂嘉霓却继续下一场。这场戏还没有拍,而且先前黎炼说过,这场可能不拍,即便拍,也只是很短一场,开个头便切掉。

  涂嘉霓却按照剧本里的细节取悦他,让他不能写,不断的不能写之后,终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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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澍脑袋已经有些转不过弯,他到底喝了酒,虽然足够清醒,可这么一弄,他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涂嘉霓枕在他臂弯里,翻身看向他,“醒过来了么?”

  江澍侧头看过去,眼神有些呆滞。

  涂嘉霓却仍旧开口:“是我把你想得太厉害了,还是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我以为你知道这是电影,这是剧本,而不是我的个人传记。”她知道他在意什么,所以就解释什么,“里面的人物确实都存在,但是每一个人都有创作成分,也都有加工,而且这样的加工占了大多数。”

  她用手肘撑起自己,声音沉下来,“戏里那几只猫,发卡,海绵,不是严湖取的名字,是我,我有这样的习惯,所以现在才会有徕卡他们。陈西也不像戏里那么有钱,他穿不起潮牌。真正的江虹很少用哈苏,她更喜欢用胶片机,奥林巴斯的胶片机,一两百都能买到。夏意浓拍戏用的哈苏,是我这几年赚钱了才买的。”

  “你要是想知道哪些加工了,我可以拿着剧本一件件告诉你。”

  江澍一动不动听着,只眼睛时不时不可控制地眨一眨,表面没有反应,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化开。

  只见她挨过来,耳畔覆来她气息,“床戏除了第一场,都是另外加的……我没试过这些姿势……”

  不知为什么,江澍忽然脸红了,呆愣间,涂嘉霓又退回去,挨床躺下,没再看他。

  “后面的剧情和现实更不像了,严湖……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根本来不及留下一些回忆。”

  江澍听着,心里又开始堵了,他侧身靠近她,却不看她,“他叫什么?”

  “沈潮,比戏里还小一岁,也没有严湖那么稳。”涂嘉霓侧头看向他,“现在提他,不介意了?”

  江澍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受控制地,开口竟带着些埋怨,“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她分明知道,知道他看了剧本后肯定会胡思乱想,可是什么也不说。

  他委屈,涂嘉霓也委屈,“那你呢?你答应了我,有什么话都会告诉我,结果还不是到现在这样?”

  她说着,又想起刚才他在车里的反应,带着些怒气往他怀里钻,“我说分开,你是不是真的有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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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澍没听明白,继续听她说道:“你说你介意,又沉默那么久,隔了那么久你才说不要分开,你是不是真想过?”

  江澍听明白了,嘴巴跟不上思路,像是在跟她吵架,“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都是气话!”涂嘉霓鲜少这样说话,言语里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

  就像她刚上车的时候,江澍甚至以为她要打他,他从没见过她那副样子,现在说那是“气话”,那份绝情又真真切切看得见。

  “江澍,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害怕么?我说了,很多人都介意我的过去,你也表现出来了,我不想做挽留的那个,我也……你刚才不说话的时候,我人都是傻的。”

  见江澍只看着她,却不开口,涂嘉霓愈发生气了,“你看,你现在也不说话,我跟你说的,你都没——”

  江澍终于打断她,“你之前说我喜欢吃醋,对,我忍不住,可是你从来没有,你每次都很冷静,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我,是你那么轻易就说分手,我被你吓到了。我确实很介意,可是我想听你像刚才那样和我解释,我想你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

  涂嘉霓满脑子只有一句:“我一点都不在意你?”

  “你总说我不说话,你也一样,你都没有说过想我,每次都是我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看我。是,你是来了,可总跟其他人一起来——我不喜欢他。”

  这样直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更像小孩子发脾气,可他这么久以来的情绪,多半都是因为这么一个人。

  他说话时板着一张脸,说完翻个身背对了她。

  涂嘉霓跟过去,手搭他腰上,“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我说了,你不愿意,我不想强迫你,所以没有打算和你发生什么。”

  不见他有反应,涂嘉霓干脆往他身上压,将所有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又将他手拉住,“我是一个正常的人,而且,我的欲望比别人要多一些,那时候我有段时间没有……”涂嘉霓可以完全直面自己的欲望,可没法在这个时候和江澍说得直白,“我也有恶趣味,你如果看见我上车,你会知道我的态度,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说,你自己就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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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当时没想过我们还会再见面,更没想过会走到现在。”她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彻底消失,吻便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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