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7
墙体被刷成了淡绿色,由于杂物的堆放,显得紧密又温馨。
这不是安薄熟悉的风格,但让他感到新奇。
“我很喜欢。”安薄发自内心道。
“喜欢就好。”阿婆满脸慈祥的笑,“早点休息,阿婆明天做好吃的给你。”
又一阵吱呀声后,安薄把行李箱带进房间。
洗漱完毕后,窗外是一团深黑。站在楼梯口,安薄下意识看了一眼楼下,一楼依旧亮着灯。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回到自己的房间。
将手表放在桌上,顺手拉上挡光窗帘准备入睡。
昏暗中,安薄看着天花板上朴素的圆形顶灯,平稳地呼吸着。
身下的床垫不算柔软,枕头的高度适中,碎花被罩上有股淡淡的皂香。
房间静得出奇,安薄忽然萌生一股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来“度假”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那几声闷厚的击打声敲在安薄心脏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那件事情是真实的。而就像夏左所说的那样,说不定他已经被列入下一个殴打目标。
安薄想了很久,直到一个更加绝望的念头划过——那个人……不会以为是自己报的警吧!
意识到这一点,他“蹭”地坐起身,惊恐未定中,窗外闪过一道光,随后是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
安薄想起当时被带上警车的时候,也是这种声音。轮胎碾过砂石的颗粒感回荡在耳边,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对话。
他和那男人坐在后座两端,中间隔着夏左。
对讲机的声音时不时在车内响起。
“抓到了,所长,正在归队。”
“杜克呢?”对讲机另一侧的声音厚重有力。
“人已经送到医院了,还没醒。”
“什么程度?”
“医生说可能有点脑震荡。”
久久没得到答复,半晌——“把车上那小子给我看好了!”
“收到!”
安薄手心出了些汗,看着隔绝前后座的铁栏杆,一动不动。
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你新来的?之前没见过。”
安薄心里一紧,不敢回答,也不知道他是对谁发出询问。
接着听到他继续说:“实习生?”
安薄没说话,反而是被点到名的夏左一脸不快道:“不该问的不要问,老实点。”
路荺无所谓地扭过头看向窗外,手碗上的银铐叮当作响。
——“果然是新来的。”
然后,安薄在自己那一侧的车门上,看到了反射过来的、晃眼的银光。
车轮声的远去让安薄回过神。
安薄起身重新拉好窗帘,确认严丝合缝之后,屋内再次陷入昏暗。
他毫无睡意,于是静静地望向天花板,胡思乱想一些事情。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声音,不久后响起木板的吱呀声。
那声音一开始很急,后来突然放缓,停顿得很频繁,像是走了很长的路,略微沉重,又仿佛是刻意收着力道般放轻。
他听到声音渐渐向上,最后回归宁静。
安薄一愣,想起三楼是小阁楼。
阁楼,还有人住吗?
不一定,万一是阿婆呢。他自我安慰道。
这一夜,安薄睡得很沉,并且做了一个梦。
黑暗密闭的空间内,充斥着重叠交杂在一起的钢琴曲,有快有慢,曲调之间极不和谐,像一场散乱无序的大杂烩。
他站在中央,依稀能辨别出旋律,但始终听不清。
数不清的音符围绕着他,奔跑在纯黑的幕布上,留下银白色、长长的拖尾。
接着,血浆一般暗红的黏液从幕布上缓慢滑下,彻底遮盖住音符留下的痕迹,直到蔓延至他的脚下——声音渐渐放小,取而代之的是高处传来无关音符的巨响。
一切声响突然静止,沉静的黑暗中,远方传来呜呜的哭泣声,像是夜晚的风,偶尔会夹杂刺耳的摩擦声。
声音的频率逐渐加快,细密地交并在一起,长远地回荡在耳边,如同低吟的咒语。
最后,那咒语变成阴沉的声音——“你也来试试?”
安薄猛然惊醒,撞上天花板上的圆形顶灯。
他愣了一会儿,听到一阵嗡嗡的、多个音阶混杂在一起的闷响——的确有声音,是响亮的虫鸣,并不是梦境中的嘈杂。
他缓缓坐了起来,起身走到窗前,看到蛰伏在纱窗上的蝉。
安薄滑开窗户,隔着纱网清晰看到它长锥形的腹部和带刺的细足。
月亮岛的生态良好,连昆虫都是城市里的几倍大。
近距离观察一只虫子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他抬起右手,手指轻轻一弹,便见那蝉扑腾着,瞬间消失在眼前。
清凉的微风带着自然的气息,像是树林的味道,又像是饭香。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他打开行李箱,拿出米白色的长袖衬衫和黑色长裤,换下睡衣,站在镜子前,将衬衫领口扣到第一个扣子,依旧不留一丝缝隙。
桌上摆着昨天领的大礼包,安薄打开,里面是一张地图,一本宣传手册,急救箱,还有一个指南针。
他拿出地图,铺在桌面上,静静看了几分钟,上面的线条纠缠在一起,如同交错纵横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