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冬天141
碗里突然多出一块排骨。
安薄停止咀嚼,脸颊微微鼓起,怔愣的看着那里。
刹那间,似曾相识的画面放映在脑海中。
安娜尖锐的喊声戛然而止,被一道清脆的拍击声掩盖,然后,她会怒气冲冲地跺着脚,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第二天清晨。
吃早饭时,她的碗碟里会多出一块抹好果酱的面包片,拿给她的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收手,安娜微微一顿,随后拿起一个蛋挞,放到她面前。
餐桌上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稀薄的晨光下,仿佛是某种独特的求和方式,她们知道彼此的意思,只是什么都不说,矛盾就会变成空气中的颗粒,沦为虚无。
闷厚的钟声将安薄拉回现实。
他低下头,看着碗里的排骨,似乎明白了什么。
钟声停歇后,她离开了。
房间里再次回归宁静。
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但安薄知道,一切已经不复从前。
*
第二天,几乎是天亮的同时,安薄就离开了家。
他只带了一个背包,里面装了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必备物品。
就像最初离开时的夜晚,他依旧没有犹豫,走过同样的路线,来到久别的港口。
他坐在等候大厅,看着玻璃窗外的太阳升起,颜色由深红变为浅淡,像是一只刚刚睡醒的眼睛。
远处传来汽笛声,伴随着船只附近滚烫的空气,他坐上了客船。
——和他上一次乘坐的客船是一个类型,能从座位上看到窗外的景象。
很久之后,高处的广播响起熟悉的播报音。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北京时间2月1日,下午4点24分,我们预计在三十分钟内抵达月亮岛,岛上当前温度8摄氏度……”
安薄微微转醒。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舷窗外。海浪涌起落下,一条条白色的线条出现、消失在视野里,海水流动的尽头,是一片模糊的巨影,还看不清那是什么。
此时,客船开到了海中央。安薄的手机没有了信号,他无所事事地点开登船前的对话框,翻了一会儿,坐直了身体,抚了抚被他压出褶皱的地方。
不仅如此,他还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播报声再次响起,发动机的嗡鸣声中,岛屿的形状逐渐清晰。
安薄看向那里,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想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表情就是微笑。
那来自渔民,来自热爱。那是安薄渴望的东西,是他逃离一切也想要得到的、重新寻找的事物。
那个已经逝去的夏天,他并不是一无所获。
视线停留在背包的拉链上,上面挂着一个来回旋转的木雕小兔,影子落到安薄手上,留下淡薄的灰。
他摸了一下兔子头,转眼看向窗外已经靠近的码头。
火红的夕阳光落到一块木牌子上,上面写着“欢迎来到月亮岛”,字迹被照的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安薄一手握住背包带,走下船梯。
夕阳光肆无忌惮地落到地面上,他背着光,缓缓走到陆地上,这次并没有去公交站台。
五步后,他停下脚步,风吹动他的头发。
安薄望向一处,正对着他的方向,那里同样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旁停着一辆橄榄绿色的小面包车,他的手肘搭在上面,惬意又愉快地冲着安薄笑。
他的脸被夕阳照的不太真实,眼睛里火红的光却告诉安薄,这人真实存在。
安薄唇上也挂着笑,然后重新抬步,走向他。
“好久不见。”他道。
他的聊天对象挑了一下眉,放下手臂,笑道:“如果几个小时也算好久的话。”
安薄被他拥进怀里,乖顺地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这时路荺凑近了些,轻声道:“对我来说确实算是很久。”
一个小时后,安薄再次回到了那间民宿,不过他不再住那个房间了。
晚饭后,他们一起上楼。
路过二楼的房间,安薄下意识拉开房门,却被路荺挡在一半。
安薄不解地看着他。
路荺拉住他的手,将他带到阁楼,道:“你自然要和我睡一起。”
安薄笑了笑,没说什么。
路荺的房间没有变化,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具,好像床单厚了一些,被子也多加了层毛毯。
月亮岛的冬季不算太冷,总归不会降到零度,但这里的植株完全没有变色,虽然蝉鸣不再响起,却依旧是绿的,依旧冰冷。
安薄站在窗旁,看向窗外漆黑的森林。
今晚看不见月亮。
似乎比夏天更要深沉的黑暗,路灯也被层层相叠的厚重枝叶所覆盖,从上向下望去,是一片无光的海。
身后覆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安薄感受到湿热的水汽,看向路荺,道:“你洗完了。”
房间里昏黄的小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两人端正地躺在床上,不约而同地看向挂着老式吊扇的天花板,被褥里传来窸窣声,安薄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路荺握住。
他微微转过头,看向昏暗中的轮廓。
“我开了一个账号。”路荺道,“弹吉他的。”
安薄眨了眨眼,想起什么:“是你早上发的那个吗?”
路荺“嗯”了一声,侧身对着安薄说:“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我还不知道第一个视频发什么。”
安薄与他对视,侧脸埋进枕头,声音里带着笑,“你弹什么都好听。”
路荺没说什么,只是向安薄靠近了些。
“树苗。”路荺道。
安薄看向他,知道这是在叫自己。
从某一刻开始,路荺自顾自地替他起了个新的名字,他说因为安薄是在植树节出生的缘故,他第一反应就是叫他“树苗”。
安薄没有反对,他也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拥有希望。
被子鼓起,耳边不断传来布料与床面的摩擦声。
路荺的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余香,安薄用的是同一款,因此他分辨不出来彼此身上的味道,但热度是不一样的。
——炙热的体温向安薄袭来。
声音大了起来,仿佛沸腾的海水,空气间不再有缝隙,两人近在咫尺。
热气熏得安薄脸上发热。
他的睫毛乱颤,频率失控。他想路荺应该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加快,于是连嘴唇也紧张地抿了抿。
他们逐渐靠近,安薄的神色变得空茫,似乎有一瞬间失去思考的能力。
路荺定定看着他,再也忍受不住一般吻上他的唇瓣。安薄紧闭双眼,无论多少次,他都抵抗不住路荺的攻势。
珍重、认真的亲吻,舌尖被轻咬,奇异的感觉席卷整个房间。
就连身体也随着亲吻的深入渐渐靠近,那股炙热更加浓烈了。
他无助地抵在路荺胸膛,那里比之前还要硬实许多,像是直接触碰胸口处的血液,烫得安薄猛地收回手。
下一秒,他的手被路荺抓住,紧紧握住。
力量差在此刻完全体现。
路荺倾身覆上安薄,手上在他身上胡乱地摸,低声道:“冷不冷?”
安薄感受到一丝凉气,但在这样氤氲的氛围里根本不会产生实质性的感受,那就像一缕烟,一道白光,共同凐灭在黑暗的火焰中。
他摇了摇头,手指无力地抓住路荺的手臂。
路荺俯身亲吻他的脸庞,轻声唤道:“树苗……”
仿佛一道叹息。
昏暗中,微弱的呜咽声与喘息声相融,安薄的身体没有规律地在路荺手中颤抖,无法自控的崩溃感席卷他的意识。
最后彻底地崩溃,灵魂被释放,抛向高空,他重获自由。
直到重新感受到空气的冰冷,安薄浑身早已湿透,他大口喘气,路荺握住他的左手,十指紧扣,带到面前落下一个吻,仿佛在对待一个珍爱的物品。
他的肌理清晰可见,即使是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线条似乎更加明显,汗水没入其中,像是披了一层雾。
在他再次俯身时,安薄搂上了他的脖颈。
漫长的亲吻将与黑暗同行。
无穷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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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do,但这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