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六上午十点三刻,许恣被季迎风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在被窝里一声不吭地撒着起床气。吴够趿拉着拖鞋去开门,迎面怼上一个摄像头。
“我滴够!!!”季迎风拿出vocal的气势,生生喊出了黄梅戏的宛转悠扬:“我可想死你啦!”
吴够防不胜防,险些面前三人扑倒在地。
三人换好鞋到卧室,季迎风欢欢喜喜地抱着吴够,还没开口,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人把你弄出去?”
季迎风下意识地松了松抓着吴够胳膊的手,迅速把镜头对准许恣。
许恣看了眼自己的睡衣,处变不惊地冲季迎风咧了咧嘴。
“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关相机。”
季迎风看了眼许恣,嗓门猛地变大。
“朋友们,听到了吗?我们恣总发话不让拍了,我先撤了哈。”季迎风说完,毫不留恋地关掉相机,动作豪迈往沙发上一扔,变本加厉地抱住吴够。
“够够身体好点了吗?”
吴够一个踉跄,头昏眼花地摔进沙发里。许恣忍无可忍,动手把吴够解救了出来,把人塞到自己身后,防贼一样防着三个过度兴奋的人:“这两天好多了。”
许恣先前和季迎风他们说的是吴够身体不好,而吴够退赛到的现在的确消瘦了不少,尽管最近已经开始被许恣拎着调养,比起刚进节目那会还差着十斤肉没养回来。言叶和林朗一人一边绕到许恣身后,捏了捏吴够的脸,各自心痛:“瘦了。”
吴够下意识地看了眼许恣,捕捉到了对方微笑着紧咬后槽牙的珍贵瞬间。他下意识地朝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等言叶和林朗松开手,问许恣道:“洗漱过了吗?”
“还没,”许恣瞥了眼季迎风,嘴角没有灵魂地提拉了一下:“这不是刚被某些人吵醒吗。”
“不是吧,”季迎风夸张地哇啦大叫:“都快十一点了阿sir,您这也过于能睡了些吧。”
“说得好像你起得有多早一样。”言叶幽幽插刀,对吴够和许恣说:“老季刚淘汰那天,我们订了间民宿,就在韩国街附近,也没聊多晚就睡了。说好十二点起床,直接去韩国街早中二合一。好家伙,老季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我们两个饿着肚子等了他一个多小时,实在饿得不行,点了个下午茶。”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恣总起得晚?”林朗和言叶配合无间,持续输出。季迎风嘴唇微动,正要为自己辩解,许恣紧接着开口问道:“人言叶一发入魂了,季迎风你呢?”
季迎风如遭雷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打出GG。许恣出够了气,心满意足地去卫生间洗脸。言叶和林朗兴奋劲儿还在,噼里啪啦讨论了会“恣总这套房子当民宿租的话一晚得多少钱”,最终还是因为“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而没能得出个统一的答案来。
吴够被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包围,久违地感受到了耳畔嗡嗡的轰鸣声,吴够瞬间被拉回到节目中,甚至因为镜头而感受到了加倍的安全感。许恣洗漱完出来,一边和大家着商量中午点些什么外卖一边提醒季迎风处理一下视频后期。
“放心,不会暴露你家地址的,”季迎风心系午饭,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外卖软件:“烤五花点了吗?还有鸡胗鸡中翅大鸡腿子?”
林朗等季迎风把荤菜点得差不多了,在旁边补充素串:“蘑菇金针菇杏鲍菇也要。”
许恣有求必应地加购物车,同时对季迎风叮嘱道:“地址还好说,别的方面也注意点,反正就一点,别让你够神再因为什么挨骂了。”
“那必须的,”季迎风大手一挥,想到什么般问许恣:“我能申请多录些素材吗?剪出来保证体现我们和和美美兄弟情深。”
“这你得问吴够,吴够没意见我就没意见。”许恣下好单,看了吴够一眼,很快转移开,若无其事地招呼他们点饮料。
季迎风转头看向吴够,发现对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起来。他没太在意,吴够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炸了一炸,随即语无伦次地说“可以”。
季迎风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吴够被季迎风直勾勾地盯着,脸上热度居高不下,甚至有了夺路而逃的冲动。
“一段时间没见,够够变得更害羞了,”季迎风看着吴够的目光慈祥中带着些忧虑,连称呼都不自觉地从“够神”变成了“够够”:“你这么软,万一许老板欺负你可咋办呀”
许恣闻言把手机放到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够:“你说我欺负你吗?”
吴够“蹭”地站起来,以上厕所为由飞速遁进卫生间。季迎风看在眼里,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想。
“你看看你看看,点菜都不问问够够要吃什么。”
“问个鬼,我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许恣选好饮料下单,幽幽说道:“何况你以为就他那个装饰品胃现在能吃些什么?主要还是看我们吃,图个热闹。”
等外卖全部送到,因为有行程而单独过来的李杨松也终于到场。这个年龄段的男生,还能不能长高不知道,胃口反正是一点不比还在长个儿那会小,满满当当一桌烧烤,外带几份主食,季迎风他们一点没剩,全部扫光,连做了妆造的李杨松也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边打着嗝边看他们的初评级舞台。
回过头看自己的表演这种事,一个人或许会有些羞耻,一群人一起公开处刑,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半小时后,在季迎风死缠烂打下才同意“看一集就去打游戏”的李杨松成了兴奋的那一个。
“哦哟,正版多莉羊来了!”
吴够把脑袋埋进许恣后背和沙发的缝隙里,被许恣一把捞了出来。
“救命!我rap真的好拉胯!”吴够紧闭双眼,半点不敢看向电视。
“谁说拉胯了!”季迎风义正言辞地反驳:“奶味拉普也是拉普!我觉得很好听!”
吴够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睛去看,几秒过后,镜头扫到选手席,定格在嘴角含笑的许恣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季迎风这里。
”靠!”这回轮到季迎风炸毛:“怎么这个也剪进去了???”
进度条不随季迎风主观意志而暂停,吴够他们很快听到了季迎风带着未知方言的哭腔。
“我是他的老肠粉,我哭一下怎么了?”
“那你哭吧,给我哭。”
队友手掌呼上季迎风后背的那瞬间,许恣下意识地揽住吴够的肩,迎来了他的今日第一笑。
咋咋呼呼闹到晚上十点多,言叶等人看着显然毫无睡意,许恣却铁面无私,开始催促吴够去洗漱睡觉。吴够回到主卧洗漱完没多久,主卧门把手微动,客厅的光和吵闹的声音漏了些进来。
许恣从外面进来,关上门,又把一室的喧嚣隔在了墙外。
吴够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本就不够敞亮的光均匀散落在不小的空间里,显得更加微弱。
许恣离自己越来越近,吴够下意识地坐直起来。
“你不陪他们玩了吗?”
“不玩了,刚把卫生间卧室什么分配完,等会就洗洗睡了。”
许恣把睡衣睡裤挂在胳膊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嘴唇微动了下,最终还是直接去了卫生间。
吴够不知道闭着眼躺了多久,直到听到卫生间门打开,几秒后,被褥和床单摩擦的窸窣声响起,熟悉的香气细细地包裹着吴够的嗅觉。
吴够听到许恣放轻了的声音,在问他“睡着了吗”。
“还没有。”吴够睁开眼,侧过身看向许恣。
许恣这套房隔音效果奇佳,任凭外面季迎风他们怎么掀客厅的天花板,房间里始终静得针落可闻。尽管如此,吴够和许恣说话时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今天怎么老脸红。”
为什么老脸红你心里没点数吗。
吴够看着一脸无辜的始作俑者,心中小声逼逼。
在许恣说了那些话以后,如果说季迎风他们没来,只有他和吴够的那两天,吴够还能维持一个勉强的平衡,今天季迎风他们的到来就彻底打破了这份平衡。吴够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无所遁形,朋友看向自己的每一道视线都仿佛看透了真相。
吴够不好意思把这些说给许恣听,许恣看着吴够,忽地抬眼笑了笑。
“看来叫季迎风他们来是对的,你今天开心了好多。”
吴够一怔,听许恣接着说道:“你看,直接见一面不是比猜来猜去的要快多了?”
吴够点头,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问道:“今天下午,我们说到以后……”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大学在读,除了季迎风以外的所有人都签了公司,之后大概率维持半工半读的状态。季迎风在多番考虑之后,出乎意料地推掉了几个公司抛给他的橄榄枝。
在场所有人包括吴够和许恣,吴够这个状态,要不要再休学半年还没决定,而许恣原先是在外留学,现在比赛结束了,许恣按理来说也该在假期过后返校读书,然而许恣却说“看情况再说”。
吴够憋了很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还打算再休一个学期的学啊?”
吴够真正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因为我想休学”,只是这样的话他实在是问不出口。然而就算吴够没这么问,许恣也精准地领会到了吴够话中的意思。吴够见许恣笑了笑,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下来。
“对,你没好起来的话我没办法放心出去。”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也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恋爱脑,”许恣反过来安慰吴够:“你现在这样回学校,走路上有人拍你,有人跟到你的教室蹭课,你一个人能行吗?不是说非要你答应我了我才出国,而是等你状态再好一些,我才能放心。”
许恣翻了个身,手搭在吴够的肩上:“也不是说要你‘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是说你那样的性格不好……”
许恣组织了会措辞,小心谨慎地说:“只要你平安健康,怎么样都好。”
吴够久久没有说话。许恣没着急,等了一会,听到吴够犹豫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
“就那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甚至睡一间房间,甚至更加亲密的,”尽管磕磕绊绊,吴够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除了我爸妈和秋姐,我从来没有过,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许恣耐心听完了吴够的话,点头认同:“我懂你的意思。”
社交并不是所有人生而带来的天赋,对吴够这样的人来说,建立亲密关系更是尤为艰难。
“但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在你担心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做过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同一间房间,包括更加亲密……”许恣没明说,吴够却一下脸热了起来。
“无论是结婚还是恋爱还是普通交朋友,大部分人都是要磨合,也可能会有摩擦的——包括一些物质上的。我觉得我家条件还不过得去,有些问题我应该能解决。”
“至少目前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只有一点。”
许恣凑近了,目光清亮而笃定地看着吴够:“你喜欢我吗?”
吴够看着许恣的眼睛,忽地回想起了初评级舞台的那天。他正是被那样一个眼神所蛊惑,忘了令他害怕的东西。
虽然恐惧建立陌生的关系,但许恣的上一个问题,他似乎是能够回答的。
吴够移开视线,声音轻飘飘地落在许恣的心里:“喜欢你。”
吴够耳朵红了个透,整个人羞到背对着许恣,然而感知却在过载的心率中变得格外敏感。先是一声笑,随即是从沿着背脊往下,大片大片的温热的触感。
许恣从后面把吴够整个儿抱住了,脑袋窝进吴够的颈窝,声音瓮瓮的,却半点抑制不住其中的开心:“你答应我了,对不对。”
吴够没说什么,但握住了许恣交错在他身前的手。
许恣仰头,嘴贴在吴够滚烫的耳垂上,牙齿轻轻衔住了,两片唇瓣却暗自用力。
吴够一动不动地僵着,直到耳垂被放过,耳朵边传来了许恣的声音,像是只说给他一个人的秘密。
“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