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陆杳见面会时有些走神,听何知尧提起吴够和许恣两人有些反常时,仔细回想了很久。
“我没怎么注意,”他还是放弃了自己没指望的记性,直接问何知尧:“发生什么了?”
小道消息向来灵通的何知尧也一脸迷茫:“不知道啊,上台前还挺正常的,见面会的时候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够够容易紧张很正常,许恣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到现在都不太对劲。”
当事人不说,陆杳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件事,等着白天吃饭或者练习的时候找机会看看他们什么情况。
然而陆杳没想到,不等自己找机会,许恣先就已经先找上了他。
虽然陆杳不止一次和许恣说过,遇到问题可以找他。然而他心中却也清楚,许恣来找自己的可能不会很大。与对方是否信任自己无关,而是许恣不需要。
如果可以,陆杳也希望许恣以及其他的学员永远不要有找他求助的一天。
许恣言简意赅,但关键的信息点一个不少,包括他听到却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的词。陆杳听了都有些咋舌:“这么信任我啊?”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许恣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他想问选管要手机看看,我觉得不行。”
比赛进入最后阶段,稍微用一会手机不再是坚决被禁止的事。吴够想看手机不是不可行的,只是许恣不同意。这也正是见面会结束回去以后,许恣脸色难看,甚至一晚上没怎么和吴够说话的根源所在。
“我该怎么办?”
直到这时,从陆杳认识许恣至今,甚至于上一分钟,许恣说“相信自己的眼光”时表现出的无懈可击的冷静和理性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不能看……,不,他有权利,也应该要知道,我不是让他逃避,只是现在不行,不是现在……”
在几次自己否定自己的说法后,许恣忽地意识到此刻自己的逻辑中有多少漏洞。或者更直白一下,所谓的“应当”是怎么样的,他自己也还没想明白。
陆杳没有取笑他,也没有着急,他给足了许恣时间,直到他不再说话了,这才开口。
“我想先确认几件事。”
此刻对话主动权的调转让恰到好处地让许恣不再那么紧绷,他向陆杳微微颔首:“你说。”
“首先,现在的情况是够够想看手机,你不答应。那么如果你不答应,他会不会听你的话,真的不去看。”
许恣慎重地思考了许久,告诉陆杳:“他会的。”
陆杳说话向来妥帖,温和,无形之中照顾着所有人的情绪。许恣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杳问这么出格的问题,然而他却也不怕,两个人倒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陆杳得到答案后没有质疑许恣是否过于自信,不留余地地继续问他:“那你做好替他做决定的打算了吗?”
“我没有……”
许恣脱口而出,却又忽然猛地闭上了嘴。
脱口而出是因为许恣从不替他人做决定,闭嘴则是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许恣反应极快,瞬间明白了陆杳问他这两个问题的意义所在。
但凡做决定,就得承受所有可能性结果的准备。许恣可以坦坦荡荡地为自己做每一个选择负责,但却无法承担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的未来。
他没做过,这也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然而在许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偏离了自己过去二十年所信奉的准则,开始试图插手别人的生活,干预别人的选择。
许恣当局者迷,直到此刻才被陆杳一语点醒:对许恣而言,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吴够要不要看,而在于许恣要不要替吴够去做这个决定。
许恣和吴够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凭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立场要去左右吴够的人生?
朋友吗?
许恣从不做这样的朋友。
陆杳瞧着许恣眼中越来越掩饰不住的迷茫,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轻飘飘的,却莫名地透着种难言的温柔。许恣抬眼看向陆杳,发现陆杳并没有在看自己。
“吴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时机的确不是很合适,”陆杳话音一转,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可这是吴够的事,你其实并不需要和他一起承担。”
许恣才二十,虽然不能昧着良心说出“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恶心话,但他也的确还年轻。按照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人生轨迹,这个年纪都应该是充斥着微风和汗水,阳光和夜灯,火锅和烧烤。
可毕竟不是所有的成长都遵循这样的模板,总是有人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的。
许恣可以选择置身其外,不去蹚这趟水。看似选择权在许恣,然而许恣觉得自己根本没得选。
从他找到陆杳开始,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许恣失魂落魄地离开练习室,连路上遇到余述都忘了打招呼,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通铺。季迎风在的那床上下铺早已经空了,不只季迎风,当时人满为患的大通铺不知不觉间变得空空荡荡,冷清到他可以一个人不被打扰地坐很久。
许恣脱下鞋踩在自己的床上,手攀住上铺的栏杆,一瞬不眨地看着吴够的床。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头垒着基本笔记本和一支笔,笔记本封面是曾经让许恣吃味的Q版小人。笔记本只露出一半,还有一半埋在枕头下,似乎是不太愿意被人发现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恣忽然听到一个略显诧异的声音:“你在干啥呢?”
许恣转过头,是路过的何知尧和洪天。
“没什么,”许恣跳到地上,穿好鞋站直了,面色沉静:“你看到吴够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许恣一提吴够何知尧就来劲了,十分热情地告诉他吴够在楼上琴房,“你找他啊?”
许恣没嫌弃何知尧明知故问的废话,匆匆向对方道了句谢就走。洪天喊住许恣,许恣等了会,没想到洪天和他说:“有话好好说。”
“惊了,我们天哥儿竟然也会说这话!”何知尧大惊小怪地怪叫,马上被洪天给了一肘子。许恣被两人的互动勾起了一丝笑意,对两人点了点头。
“会的。”
别过何知尧和洪天,许恣片刻不停,直奔琴房。断续的琴音听着有股犹豫不决的味道,许恣却没有再迟疑,果断地推开了琴房的门。
琴声戛然而止,看到来人是许恣,吴够眼波微动,却没有很意外。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直到许恣开口打破平静。
“你不是说想问选管借手机吗?”
许恣一步步走到吴够面前,半蹲下/身体,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与吴够齐平。
“走,我陪你一起。”
吴够比往常更加沉默,然而许恣却一副稀疏平常的样子,眉宇间依旧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坦荡。
吴够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或许是因为是出现在许恣的眼里,所以看着似乎也不再那么糟糕了。
“我其实……也想找你。”吴够终于开口:“我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这次我不会怕了。”
许恣原先想说的全部都抛到了脑后,连最简单的“嗯”都像是在鼓励吴够继续。
“那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点进步也没有吧。”
许恣改半蹲为半跪,让自己仰头看向吴够:“你一直很好,而且进步很大。”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吴够却忽地伸手紧紧抱住了许恣。
许恣的耳边落下了一声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谢谢。
许恣看不见吴够的神情,却只是轻轻回抱住他,像哄小孩睡觉一样在他后背轻拍了两下。
“没事的。”
吴够一个人想了很久,想自己究竟要不要干脆听许恣的话什么都不管,想外面的季迎风和李杨松他们现在都在干什么,想自己该怎么和许恣开这个口,只是他还没想个明白,许恣又先他一步做出了退让。
他对许恣说的不会怕不是在夸下海口,而是真的给自己打足了预防针,现在许恣说会和他一起,之前给自己打的预防针仿佛一瞬间全部都失了效。
吴够说不怕没有用,许恣在他身边才有用。
在承诺不登录自己的社交软件且要有选管在旁监督后,许恣不怎么费力地借到了一部手机。吴够下意识地打出自己的名字,正要删除,搜索栏下方自动跳出了些关联词条。许恣一眼扫过去,发现最温和的竟然是“吴够劣迹斑斑退出未来巡礼”。
吴够顿了一秒,强行忍住点开“吴够 抄袭”的冲动,删掉了自己的名字,重新输入“谷雨”。这回在广场上划了一阵,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吴够关掉微博,问选管这只手机上有没有下载哔哩哔哩。
选管明显地松了口气,替他翻出粉红色小电视的图标,首页相关推荐也全是未来有你。
这回吴够简单高效,搜索“手书 meaningless”后直接点进了搜出来的第一个视频。他动作娴熟地点进up的作品简介,最新一个视频停留在今年1月,吴够退回到作品页面,点进了置顶评论里at出来的惊蛰的主页。
许恣本以为吴够拿到手机会第一时间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会有些意外。
“我想找找看谷雨或者惊蛰有没有微博。”吴够在惊蛰的个人简介里找到了她的微博id,正要退出,手滑点到了B动态栏。
选管在一旁只是为了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发什么信息,对他们想知道什么倒是不怎么好奇。为了他们不那么不自在,甚至刻意地移开了目光。
也就那么一会的功夫,选管忽地听到一声闷响。是吴够不小心把手机滑了,好在许恣反应迅速,接住了手机。
“不好意思。”许恣向选管道歉,选管连忙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吴够没反应过来,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目光和选管相接,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无措的茫然。
他浑浑噩噩地接过手机,重新打开微博,找到惊蛰的个人主页,惊蛰更新微博显然比B站主页勤快不少,最新一条的发布时间是见面会后的那个凌晨。
比起B动态里一句简单到让人心慌的“谷雨走了”,微博那条显然要丰富不少,字里行间流露出更多的感情,也更加有力地证实了那条透露着让人心生不详预感,又不愿意多想的B动态。
吴够盯着那条微博,把十位数的转发和评论翻了个遍,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终于消化掉了,关掉微博,把手机还给了选管。他连自己有没有向选管道谢都不记得,迷迷糊糊地站起身,忽地被一股大力钳住胳膊。吴够转头看着许恣,许恣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仿佛许恣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够目光落在许恣按着自己的手上,用只有自己和对方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还是退赛算了吧。”
选管没听清吴够嘟囔了句什么,抬头看去,却恰好见到对方忽地对许恣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只是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揪心的笑。
“算了,我开玩笑的。”
@惊蛰谷雨永远是好朋友:以为不可能抢到的票轻轻松松抢到了,以为只能在观众席远远地看上一眼,没想到在更近的距离内看到了真人,我自作多情,就擅作主张地当做是你在保佑我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多到连我也开始有些动摇。但见到真人的那一刻,我就什么放弃的想法都没有了。我会连同你的那份继续看着他走下去,永远也不会后悔喜欢上他,以及因为他认识你。
下辈子也要一起做术术人啊@谷雨过好每一天
作者有话说:*术术人:vocaloid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