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许恣再次印证了吴够对他保有的“无所不能”的刻板印象。他前两场舞台的难度都能排进当次舞台的难度前三,许是被陆杳余述两个人练出了韧性,这次骤然换了个歌曲旋律偏舒缓,舞蹈也没那么难的,尽管头一次当c又当队长,他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吴够和他两次公演同组,配合他的节奏自是不在话下,另外三个人竟然也融入得很好,组内气氛倒是最轻松愉悦的一次。

  许恣组的“从容不迫”从吴够下厨给他们煮夜宵这件事上可见一斑。

  节目录制已过大半,选手和选管之间早已十分熟络。许恣早在开始就熟练掌握了用脸借东西这项技能,如今借食材借厨具也不是什么难事。材料工具都有了,吴够也没有耍赖,就着许恣要到的少得可怜的食材煮了锅面。

  番茄熬浓汤,加入借来的拌饭酱,蔬菜火腿肠和面先后下锅,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不是没下过厨的新手。吴够放下了除了杏鲍菇以外的所有食材,最后剩下的杏鲍菇则切成厚片油煎,简简单单撒了几颗盐粒和胡椒粉,一刻钟时间搞定了一锅面和一碟小菜。

  除了本组组员,还有被借酱料的,以及循香而来的其他练习生。看着一大锅面条,实际分到每个人那里也就一小碗。吴够甚至没给自己盛点,只在许恣的强制要求下尝了两口他碗里的。

  “味道怎么样?”

  “味道没有太重或者太淡,还好,”吴够说完,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就普普通通不好不差的水平。”

  许恣自己也尝了尝,番茄汤在嘴巴里停留两秒这才下肚,许恣像每次盛芮点评完,陈芸芸接过话茬鼓励他们一样,肯定地点点头:“我觉得你谦虚了,实际上很好吃。”

  吴够自己不吃,筷子却伸向肉眼可见在变少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杏鲍菇放在许恣碗里:“那就多吃点,我真不吃,我吃自己烧的东西还少吗。”

  一个练习生只注意到一大块杏鲍菇被夹走,正打算来个决一死战,然而看到动手的是吴够,顿时萎了下来。委委屈屈地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吴够讨要,只希望许恣能快点吃掉,省得他惦念。

  偏偏许恣一点也不着急动筷,还在和吴够聊天:“你经常自己烧饭吗?”

  “也还好吧,”吴够说:“我姐加班或者出差有时候就我烧,但也都是些简单的,复杂的我也不会。”

  许恣回想吴够洗菜切菜的样子,心想那就是很经常的意思。

  但吴够原来还有个姐姐吗,他之前都没怎么提起来过。许恣四下环顾了眼,觉得这个宛如饿鬼扑食的地方不适合聊天,因此没再问下去,只是暗暗记在心里。

  “够神这也太贤惠了,”旁边一人闻言做作地抹了把眼睛:“我能偷一个够神回家奉着吗?”

  许恣冷漠打断:“你不如奉一个外卖软件。”

  大家闹哄哄地笑起来,又各自交流了下三公舞台的准备。吴够队友说起盛芮冷着一张脸逼他们找“恋爱感”的悲惨经历,说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恋个鬼的爱,我还是个宝宝。”训练生拍拍手,又拍拍大腿:“你们知道我们五个里唯一一个被夸的是谁吗?”

  吴够浑身一震,下意识就想阻止对方。

  “是我们够够啊敢信!”

  近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吴够一个哆嗦,整个后背瞬间被虚汗浸湿:“你们别这么看我,我紧张。”

  唯一一个盯着盛芮的死亡视线也准确无误地get到对方想表达的恋爱感的人的确是吴够,尽管吴够过去在感情方面和其他人一样是一片空白。

  在一众虎视眈眈的八卦视线中,一个还保留了几分理智的训练生小声问了一句“这个能说吗”,下一秒就被炸厕所的音量盖过。

  “你们知道够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刚刚还在说吃饱喝足该睡觉了的练习生顿时双眼放光,十分配合地大声喊:“不知道!”

  “会唱歌!”

  众人举手欢呼:“那必须的——”

  “扎双马尾!”

  众人再次齐声大喊:“哦哦哦哦哦——”

  之前欲言又止的训练生持续震惊,直到看到许恣的表情,忽然清醒了一些。

  “头发是绿色的!”

  欢呼声微妙地中停滞了一下,人群中有人隐隐有了猜想,下意识地看向逃避现实一般蹲在地上的吴够。

  “人家的中文名字初音未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整个房间里寂静无声。

  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尝试着笑了下,干巴巴地说:“嗯……这算不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许恣神色不变,在吴够身边蹲下,鼓励性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见惯不怪地说:“多大点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吓人。”

  直到大家各自散去,吴够他们收拾完现场,回到练习室,吴够的耳朵依旧透着层粉色。队友没料到这么久了吴够脸皮还是那么薄,这下有些愧疚了,一个个想方设法地找话题哄人。

  “话说回来,之前听说一公彩排的时候够神紧张到开不了口,那个事是真的吗?”

  吴够看了眼许恣,没有避讳:“是真的。”

  队友点点头:“我之前还不是特别相信,现在我觉得是真的了。”

  末了,再次感慨:“够神这也太容易不好意思了。”

  不是的,许恣在心里默默反驳。

  吴够的确经常不好意思,也的确动不动就紧张,但两者性质却又不一样。前者是性格所致,后者则更偏向于生理层面的应激反应。

  然而许恣只在心中否认,嘴上什么都没有说。

  朝夕相处使得吴够也和越来越多的人成为了朋友,然而知道这些的仍然只有许恣一个。这不是什么要人人皆知的事,许恣也不想它变得人人皆知。

  吴够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好多了”,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恣。

  “这倒是,我们都觉得你二公表现比一公要好很多。”队友一致赞同,又好奇地问吴够是怎么做到的。

  “呃…..闭上眼,然后深呼吸,感受这个世界?”

  队友:“……行吧。”就不该期待吴够能说出什么花来。

  他们本意也不是真的从吴够这边学到什么“学会下面这些,再也不用担心上台紧张”之类的实用鸡汤,话题一拐又回到口感神似辣条的杏鲍菇。

  吴够终于不再是话题中心,精神放松之余,默默缩回了自己习惯的角落里。

  闭眼和深呼吸都是真的,吴够从不说谎,只是选择性地略去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不知道没有许恣,这些人尽皆知的小窍门是不是还能效果显著,但这不是队友真正在意的。而如非必要,吴够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这个秘密人尽皆知。

  只要在结果导向上,尽管吴够还是会本能地紧张,但却还算不错地控制住了生理反应对舞台呈现的影响,那么中间的过程无人知晓也是可以的吧。第三次公演顺利结束后,吴够是这么想的。

  从第一次公演来回时要三辆大巴车才能装得下所有人到现在一辆大巴尚且有空座,唯一不变的是坐在吴够身旁的人。不管再来多少次,许恣那无视肾上腺素带来的激动情绪一秒入睡的能力总是能让吴够叹为观止。吴够甚至怀疑再和许恣共同生活几个月,自己晚睡的恶习都会被对方掰扭过来也说不定。

  有那么一个瞬间,更确切点说,是在两人并排站在水槽前刷牙的某一秒,吴够忽然想把自己想法说给许恣听。然而脱口叫出对方名字的瞬间,吴够却又有些恍惚。

  要说些什么呢?关于自己的生物钟是否还有救的学术讨论吗,还是仅仅说一句节目结束以后我们也要继续联系——虽然有些离谱,但迄今为止,他们俩的确谁都没有提过未来也要保持联系之类的话。

  许恣转头看向他。许恣妆还没卸,但溅起的水花落了几滴在脸上,在光照下和金色带细闪的亮片一样闪闪发光。嘴巴一圈糊满了白色的牙膏沫,许恣嘴巴微微张开,向鱼一样吐出了一个泡泡来。

  被许恣看了一眼,吴够已经到嘴边了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没什么。”

  许恣眼睛眨了眨,含进一大口水,咕哝哝漱了几秒后吐出来,。吴够看许恣的表情,以为他是要追问的,然而也没有——只是问了他一句洗完脸要不要找个地儿聊聊天而已。

  吴够没什么睡意,两个人洗漱完去了老地方。然而人在走廊上,还隔着几米远,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呜咽。

  声音不响,满是压抑和克制。像是极力忍耐后没控制住,从情绪的闸口漏出来了一点点,却已经足够让听者觉得心酸。吴够和许恣同时停下脚步,交流了个眼神,默契地放轻步子离开,把这里留给了刻意躲开人群的训练生。

  之前被吴够挖掘到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共有四处,许恣他们换了个地方,这回没再遇见人。吴够和许恣并排坐下,给他开了一罐可乐:“你听出刚刚那个是谁了吗?”

  许恣接过可乐,摇了摇头。

  吴够回了句“我也没有”,之后便没再说什么。

  向着共同的方向努力的同时,每个人的悲欢也各不相通。有人渐入佳境,有人压力倍增。吴够不知道哭的人是谁,那个人又是为什么而哭,他只是路过了一团没有姓名的情绪,继而在他人之上蔓延出了属于吴够自己的想法。

  吴够来这个节目的缘由和这里大部分训练生不同,目的也不是为了成团。然而到现在,无论吴够把自己放得多低,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进入总决赛的可能性不小,甚至连那个别人梦寐以求的出道位也不是离他遥不可及。

  吴够半天也没总结出什么,然而许恣瞬间明了,一针见血地问他:“你觉得内疚吗?”

  许恣这一问犀利得有些尖锐,尽管吴够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敌意,却本能地感受到一阵压迫——不是来自许恣,而是来自真实的自我。

  吴够沉默两秒,点头承认。

  “我觉得是。”

  许恣神色不变,继续问他:“那你怕吗?”

  吴够这次想了更久,最后慎重地摇了摇头。

  “和我想的一样。”许恣又喝了一口可乐,然后递给了吴够。

  从吴够他们来到这里开始,事情的发展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他们被人看见,被人关注,被人喜欢,最后不得不背负起他人的付出的时间、金钱以及感情,不管他们主观上是否愿意。也因此,吴够不能再害怕下去。

  他的同理心让他内疚,而他的责任心则让他即使顶着内疚也要向前。

  何况许恣说得没有错,出道也好,不出道也好,没有直通罗马的大道,也不存在什么撞不到头的南墙。

  来这里之前,吴够理性上明白这点,来这里之后,许恣则让他感性上不再那么畏惧未知。

  许恣眼中露出了些不出所料的笑意:“我就知道……”

  许恣只说了半句话就闭上了嘴。吴够不确定他后半句是想说的是什么,却又好像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

  总之他没有追问。

  事后许恣回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实在无所事事,还是因为一罐汽水两个人轮流喝也迟迟不见底,那一个晚上似乎被拉得无限漫长。他们在天光堪堪破晓的时候回去睡觉,之后的几天快得连不能用倍速来形容,就像进度条直接空降,他们睡了一觉,醒来后被告知最后一轮晋级结果已经投递到每个人的衣柜中,没进入总决赛的人当晚就要收拾东西离开,而留到最后一轮的人则在下午就要出发,赴总决赛前和粉丝的最后一次见面。

  吴够和许恣站在衣柜面前交换着拆开写着对方的排名的信件,来回试探了一会,又惊又喜地发现两人又是连号,且一个第九一个第十,双双进入了出道圈。

  李杨松拿着信件找到他们,与他们道别。

  “虽然不能再总决赛舞台上solo了,但我有点想报origin的那个街舞班,等学会了新技能再跳给大家,”李杨松并不掩饰自己的可惜,但眉宇间与那次在保健室相比又有些许不同:“要不我也在B站上投稿吧,有一万……算了,有一千个人看就赚大了不是吗?”

  直到吴够坐上了大巴,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决赛圈总共22个名额,李杨松前两次排名都是20,这一次在27,或许李杨松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掉出决赛位。然而他们的告别过于仓促,仓促到他来不及作出反应,来不及措辞,也来不及说出想说的话。

  但是也不是那么那么的遗憾,他们可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而这个“下次”对他们来说也并不遥远。

  李杨松把行李箱放进大巴的行李舱,久违地给自己的手机开了机。

  选管贴心地给他们的手机都充满了电,李杨松太久没有用手机,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想起开机密码是多少。好在表现出同样征兆的不只是他一个,李杨松在一片哀嚎声中辗转开机,打开微信的瞬间再次体会到世界暂停的炸裂感。消息栏,通讯录栏以及发现栏,全都打满了让他不适的红点点。李杨松强迫自己静下心,先点开了“新的朋友”,最上面一排就是季迎风。

  李杨松的动作忽然一滞。

  邻座的人手机卡到生无可恋,一转头,发现李杨松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笑意。

  “你手机也死机了?”

  李杨松回过神,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在对方转回去和别人聊天后点亮屏幕,季迎风好友请求的那一栏小字再次出现在他眼底。

  “兄弟晋级了吗?看到这条的话千万不要让吴够有机会碰手机。”

  @未来有你可真是超绝了不起:为避免吵架,吴够相关投稿暂时关闭评论区,弟弟们都是好弟弟,大家都理智一些,别再吵了求求了。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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