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夜深人静时分,在一阵引擎声后心水园回归平静,宋宴一脚踏进二楼卧室,却没有看见意料中的那个人,心思一动,转而走向露台。
室外寒肃,露台边的贵妃椅上坐着一个人,裹着毛茸茸的毯子,一手搭在身边的那个大白毛团身上,画面和谐,旁边的电脑屏幕亮着,看样子应该是刚放下不久。
脚步踩在地摊上没有声响,他一直走到她附近也不见她抬头,于是抱臂停下,“这么冷,坐外面干嘛?”
舒澄清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身子往喵喵方向倒,眼里失措,像没反应过来。
他急忙过去拉住她,搂住,学着老人的手法在她耳垂捏了捏,安抚道:“吓到了?”
她回过神,茫然摇头,立刻皱眉要推开他。
感觉到她的抗拒,宋宴以为她被吓到生气了,心里准备着哄人的说辞,一动不动。
“……”
她见这人一动不动,蹙眉,猛然用力一推,喊道:“放开,我腿麻了!”
宋宴怔了怔,反应过来,默默挪开。
喵喵是只狗,还是只单身狗,但他是一只懂得察言观色、避免发出光亮的优质狗精。
在男主人坐下来,眼睑一眯那一刹那,它就知道如果现在不走,明天心水园可能会涮狗肉煲,于是在稳住女主人平衡之后迅速找准时机,撤离战场,非常有眼力见。
喵喵一走,宋宴把她的毛毯裹紧,顺势接替那个位置。
轻声问:“好点了吗?”
舒澄清缓了好一会儿,点头回应,还伸了个懒腰,“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宋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皱着眉头补了一句:“还喝了酒。”
“兔鼻子这么灵......”
想起之前她生病时自己连烟都戒了,抱都不让他抱,他记仇地捏了捏她的鼻尖,笑得宠溺。
她拂开他的手,佯装嫌弃,神色认真的喊他的名字,“宋宴。”
他抬眼,“干嘛?”
“如果一个女孩子,她很嘴馋又吃不多,但是她非常善良可爱,那她是不是可以申请今晚吃个宵夜?”
“你饿了?”
她回避他的目光,默默点头。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今晚带着宋巡去哪了?”
“去参加一个生日宴,光顾着说话了,都没吃东西,”她凑近他面前,跪在贵妃椅上把他的头往肚皮上摁,“你听,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宋宴眼前一黑,对她这种强盗模式的讨食行为嗤之以鼻,抬手捏着她的后颈项,把人拉开。舒澄清最近都在应酬,忙起来比他都见不着人,就连她以往不愿意使唤的宋巡都被她叫过去好几次。
她不遮掩所作所为,给足了他了解清楚的空间,也给足了信任,宋宴无话可说,也无需再问。
宋宴垂眸,转而捏她的手,“那吃宵夜之前,跟我重复一句话。”
她追问:“什么话?”
“节约粮食,浪费可耻。”
舒澄清听完,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浪费啊。”
他抬眸,“我还没说完。”
她眉眼一弯,讨食的时候最乖,“你说。”
他说:“吃不完的,别让宋宴吃。”
舒澄清:“......”
每个不会做饭的人都有一份遇到好厨艺人的幸运,宋宴在厨房慢条斯理的一顿操作,很快舒澄清面前就多了一碗葱油拌面。她可能真的饿了,大快朵颐。
宋宴觉得这个人好奇怪,汤面的葱和香菜都不吃,用葱熬出来的油拌面却吃得这么香。
“好吃吗?”
舒澄清嘴里鼓鼓的,像一只小仓鼠,竖起大拇指对着他,以资鼓励。
宋宴莞尔,轻飘飘问了一句:“最近有人刁难你吗?”
她吞了口面,摇头,“没有啊。”
他伸手抽了张纸把她擦最近的污渍,随口道:“没有就好。”
有些人,桌子底下放风筝,出手就不高。她没必要费事出面,也懒得见他们,比起见招拆招,她更喜欢将计就计,毕竟刀子捅进去了,见了血才有游戏体验。
舒澄清低头,继续吃面。
宋宴见她出神,拍拍她的小脑袋瓜子,“有难办的事,就让宋巡去找雾都的段堂深。”
闻言,舒澄清嘴里挂着面条,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诧异,可是宋宴已经率先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啧,宋小公主长大了,还学会搞做好事不留名这套了。
冬至在月头,大寒年夜交。他们在G城过了新历年,宋宴如今也不是能随便脱身的人,于是筹备了半月,终于坐上了去英国的飞机。舒澄清病好之后,试着联系过舒森,可他总是忙得不见影。舒澄清对节日不敏感,春节这种要跟家人团聚的日子,她也没几个家人,舒森勉强算得上一个。
她想着还是得去找他一趟,不然下次见面时,又得被他翻着白眼,数落她是白眼狼了。
不同于以往几次的旅途,这次同行的还有宋宴。
云霄之上,云层浓厚,光彩异常。
宋宴离开了G城也闲不下来,舒澄清戴着眼罩睡了一路,他看文件看了一路,真是应了那句勤劳致富的好话。他旁边的人呼吸绵长规律,他有些倦态,揉了揉眼眶,点开了一条新闻。
新城区坚持旅游业优化大方向,政府最新出台一系列扩大新城区旅游资源利用优势,多措并举,奋起直追。程远总书记在会中强调,牢记清廉是福、贪欲为祸的道理,坚持廉洁从共,合理规划新城区建设项目,严厉打击不良作风。
眼神扫过几行字,宋宴打开机窗的遮挡板,外面的云在太阳光下,橙红厚重。
他的嘴角缓慢勾起,眼神漆黑,让人看不清他的心中所想。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舒澄清幽幽转醒,一下飞机,一股来自北冰洋的西南风的湿冷空气袭来。
她双手揣进兜里,裹紧外套,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宋宴仗着大长腿,穿了一件及膝的棕色大衣,表情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睛狭长,鼻梁高挺,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即使顶着一个旁人无法驾驭的鸡窝头,整个人显得一丝不苟的妖孽。
他伸手,张开五指,刻意伸到舒澄清面前拦住她。
冷得要死,被人莫名其妙拦下,她皱眉,咬牙切齿:“干嘛?”
嗓音低沉,“手好看吗?”
舒澄清挪动视线。
她眨眼,挺好看的,跟女孩子的一样,就是大了一个size。
他的手好看,可以说真的是双养尊处优的一双手手,骨节分明,指节狭长白皙,指头尖尖,指甲盖里还有好看的月牙。
机场人多,顺着人流走动,他们突然停下显得格格不入,突然有人经过,行李箱不小心从他们身边蹭了过去,宋宴眼明手快的把她扯到身边,勉强闭口。
那人拖住行李箱,回身,向他们致歉。
宋宴眉头紧蹙,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她突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喊他:“宋宴。”
他视线下移,目光冷冷的。
舒澄清指尖很凉,顺着他的指缝弯曲,握住,“你的手好看,适合牵我。”
心跳突兀的漏了一拍,手里没由来的用了点力,一声不吭地牵着她往前走,只是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暴露了他的愉悦。
她扬眉,牵手怪啊牵手怪,睡觉要牵,吃饭要牵,连走路都要牵。
在宋宴看不见的后方,舒澄清正用另一只手,点开屏幕,默默打开某乎,搜索:男朋友是个牵手怪,你该怎么办?她点开,小心翼翼往下翻,结果全是:情侣牵手男生都会起反应吗?怎么不经意间把男票撩到腿软?
闻者伤心,听着落泪,她觉得自己头上此时应该挂满了无语的黑线,抬眸看了看那人一丝不苟的鸡窝头,暗叹罪过罪过,于是默默退出页面,认真被牵。
舒森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的住处离机场很远,甚至远离城市的郊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才到达目的地。英国城堡文化盛行,悠久历史给优美景观赋予深厚内涵,每一座城堡中威严神圣的高墙背后,都有可能是一个浪漫动人的故事。
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古堡,是主人家威严和资产的佐证。
舒澄清和宋宴到时,查理已经带着人在门口等着他们。
几人前脚刚踏进大门,舒森刚好从里面出来,一身运动装脖子挂着一条毛巾,显然刚运动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凛冽的气场,仿佛永远姿态从容,面色平静。
舒澄清站在宋宴身边,喊他:“舒森。”
宋宴这厮倒是很自在,身上的棕色外衣脱下被他拎在手里,另一只手牵着她,完全没有第一次来的不适,依然一副困倦的模样。
他没有跟舒澄清一样直呼其名,只是客气疏离的唤了一句:“舒先生。”
舒森没多大反应,擦擦汗,擦擦手,毛巾交给旁人,双手插袋,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两人,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沉沉的眼眸抬起,视线最后落在俩人牵着的手上,态度十分寡淡,说:“稀客。”
三人对立而站,气氛中渗透着一丝□□味,都是惯常会以静制动的手段对峙的人,此时也不知心里应着点什么,谁都不让谁。
宋宴暗自攥紧手,漆黑的眸子明明灭灭,这位舒姓哥哥一向会搞事,得小心行事为妙。
舒森则在心里冷笑,这两个没眼力劲儿的,不接他们的电话还不懂他的意思吗?狗粮千里迢迢送过来,讨嫌!
舒澄清觉得如果自己想象力再好一点,那他们的眼神交锋应该不只是有“闪电特效”。本来还指望带上宋宴,舒森会看在有客人的面子上别搞一桌子绿油油的菜的,照如今这个局面,绿油油的菜都一点悬了。
舒澄清笑,“刚打玩网球?要不要我陪你打一场?”
闻言,舒森眼眸暗了暗,想起往事,突然觉得肩膀有些疼。
真是小白眼儿狼。
他转身,吩咐管家招待,“查理,看茶。”
上次宋宴请他喝茶,这次还给他,喝完好赶紧滚,眼不见为净。
舒森临走,随意给舒澄清扔下一句:“我换件衣服,你看着招待吧。”就上了楼,留下舒澄清跟宋宴面面对视,最后她还是决定先带宋宴去看看另一个“亲戚”——喵喵家大爷的弟弟。
事实证明,家庭溺爱的危害是非常非常大的,程度之大直逼改变物种,从安哥拉兔变成安哥拉猪只需要一个不理智的家长。
她甚至严重怀疑之前被舒森强行逼着天天吃素,主要是他们家胖狗吃太多,他要省出兔粮来喂兔子。
舒森此人极擅长把握分寸感,虽然客人第一次拜访衣着不洁失了礼仪,但既然舒澄清姓了舒,他私心的认为这里就是她家,让她来招待宋宴,一是告诉她这里是谁的地界,二是告诉他舒澄清没爹妈却有娘家,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