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孙伟不自然地坐下， 把自热米饭和矿泉水都往外推了推：“这些东西还是留着你吃吧。”

　　彭卉把花妖他们面前的食物和水都收走，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干巴巴的面包：“这些留着给小芳吃，咱们吃面包就行。”

　　血泪眼疾手快地护住了面前的自热米饭：“这都拆封了， 我就吃这个。”

　　那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干面包， 他是一口都不想碰。

　　彭卉怔怔地抬脸， 满面茫然：“你怎么能这样呢？”

　　血泪小声嘀咕：“都是你孩子， 分明是你太偏心了。”

　　要是他们真的是彭卉的孩子，彭卉这样的偏心， 他们可得难过死。

　　花妖、强子和冷少漫不经心地推开干面包，将自热米饭又扒拉回来。

　　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他们也确实饿了。有好吃的，干嘛要吃干面包？

　　“你们跟小芳能比吗！”

　　一直表现沉稳的孙伟猛拍桌子，桌上的铁盒被震得发出“当”一声响。

　　一片区域只有一队芭比人负责， 这块区域的芭比人被缪弦逮住了。

　　他们不需要像昨晚一样小心翼翼如同老鼠，害怕发出动静， 然而气氛却比昨晚压抑得多。

　　孙伟手扶额头沉默了，脸隐在了阴影下。

　　彭卉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失神地盯着手上的干面包。

　　似乎从昨晚开始，一切都在眨眼间变了， 让他们无法适应。

　　缪弦指挥芭比男收走彭卉与孙伟手上的干面包：“你们要是不肯吃我的东西， 那我就只能叫他们喂你们吃了。”

　　热气从自热餐盒的小孔中发着“舜舜”响声往外冒，如一缕炊烟。饭菜的香味逐渐随着水汽在屋内弥漫开来。

　　缪弦吃了两口，抬眼就看见芭比人们候在餐桌旁直咽口水。

　　缪弦：“饿了？想吃？”

　　芭比男别过脸去：“不吃！我不敢相信，像你这样美丽……”

　　“够了够了。”缪弦打断他， 回房间抱出七盒自热米饭， 让芭比人们自个儿拿着去吃。

　　缪弦的视线转落在盯着饭盒，久不动手的彭卉与孙伟身上：“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之后你们就住到下水道里去吧。”

　　孙伟与彭卉怔然， 仿佛大脑当机般呆住了。

　　缪弦快速吃完饭，带上芭比人们与花妖他们，拿上打扫卫生的工具，一起下楼选下水道去了。

　　强子跟在缪弦身边，不解地问：“女王，你为什么让他们住下水道？因为他们不肯吃你的饭？”

　　血泪殷勤地把强子挤到一边，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不容许别人反抗你的人。你好霸道哦，我更喜……啊，疼疼疼，你松手。”

　　花妖拧着血泪的耳朵把他拽到一边：“我发现你仗着跟女王去拯救过一次世界，真是越来越妖娆了。”

　　芭比男轻蔑地回答问题：“因为住在下水道是最安全的。我们平时只会搜查地面，下水道那种地方，我们是不会去的。”

　　“知道下水道里住着人也不会进去吗？”

　　“不会，我们……”芭比男抿起嘴，装作什么也没说过，四处张望。

　　缪弦停在下水道口，指挥芭比人们将井盖搬开，对芭比男说：“你不把话说清楚，那就你先下去。”

　　“卑鄙！”芭比男毫无挣扎的欲|望，直接回答：“我们的体质不能适应下水道里的气味，一旦接触到，我们的皮肤就会被腐蚀。”

　　缪弦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率领冷少等人进入下水道。

　　冷少仍然困惑不解：“既然这样，那为啥我们要住在地面上？一起住进下水道不就不需要逃跑了吗？”

　　关于这个问题，缪弦有些猜想，不过她不能确定。

　　她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彭卉、孙伟，以及生活在高墙内带着孩子们生活的人，都是很善良的人。

　　缪弦找到一处封死的管道，打扫干净，从空间里搬出昨晚搜刮房间时带上的家具之类的物件。

　　安置好房间，缪弦将自热米饭和矿泉水塞满床底与衣柜，留下两箱酒精炉与酒精，回到了地面上。

　　回家时，天色已黑。

　　高墙外的霓虹灯光又闪烁起来，而高墙内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彭卉与孙伟坐在桌旁，中午的饭到现在也一口没吃。

　　他们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像是在给彼此力量。

　　孙伟看着走进客厅的缪弦，问道：“小芳，你可不可以跟我们谈一谈？”

　　“好。”

　　缪弦随他们进了卧室，彭卉与孙伟重重地叹息。背对着她，轻微晃动的身体显现出他们的不安。

　　“小芳，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彭卉犹豫了一下，握住缪弦的手，消瘦的面庞写满了憔悴与担忧。

　　“我忘记过什么吗？”缪弦反问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不，不……”彭卉心虚地摆手。

　　孙伟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你要去哪儿？”

　　“去墙外。所以你们有什么要说的，最好尽快说。不然我一无所知地去了墙外，如果遇到了危险，就没机会听你们说了。”

　　孙伟与彭卉激动起来，抓着缪弦说了半天，劝她安安分分在墙内生活，放弃离开。

　　见劝说无果，二人在床边坐下，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说起了往事：芭比人们是活人变的，而他们其实才是玩具。

　　在孙家，只有一个真正的活人，那就是小芳。

　　里世界入侵后，原本是玩具的他们变成了人。而活人变成了玩具人的模样，遗忘了原本的记忆。

　　在最初，玄光神降临，告诉他们这些玩具：现在他们是人了，可以像以前人对待他们一样，丢弃，玩弄，毁坏人。

　　可是在他们这些玩具里的记忆里，并没有玄光神说的这些残忍的事。他们从诞生以来，就拥有这个世界的孩子给予他们的最纯真的关怀。

　　他们没有按照玄光神的意愿去做，也就沦落至现在的下场。

　　玄光神也将洗脑目标转向了被她删除记忆、变成了玩具的活人们，要他们将整个世界的人都变成玩具人。

　　为了保护还没有被变成玩具人的人，他们逃离了玄光神带来的新城市，躲进了被废弃的城区。

　　人失去了记忆，他们就成了照顾这些人的家人。

　　所有呆在地面的家庭中，都有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为了这些需要照顾的人，他们才没有住进下水道。

　　因为人无法长期在下水道里生活，那会影响人类的健康，而他们没有能力治疗人类。

　　从未真正在人类世界生活过的他们，对很多事情都是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变通。

　　他们一心等待着有一天出现奇迹，将一切变回原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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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卉与孙伟说的事，缪弦只猜到了开头那一句，后面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仔细想想，她也能明白这些活了的玩具会这么天真的原因。

　　《小芳公主历险记》的世界，是一个充满了玩具、糖果、天真的奇思妙想的，属于孩子的世界。

　　在这样的世界里，最险恶的事情，就是两个小朋友为了一颗糖果而吵架。

　　彭卉拉拉缪弦的袖子，半含哀求地说：“小芳，外面真的很危险，你不要离开这里好不好？”

　　答案当然是：“不好。”

　　缪弦安抚地说：“你们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清晨，系统按照她的要求在天蒙蒙亮时叫醒她。

　　缪弦留下字条，带着她的队伍离开。

　　花妖等人哈欠连天，芭比人们也蔫蔫的。

　　一行人向高墙进发，走至下午，迫不得已地停下了脚步。

　　迎面走来的芭比人大部队头领身高足有两米，体格健壮。

　　他扫了眼领头的缪弦，看着跟在她身后的芭比男，眉头一紧。

　　这人的制作显然比芭比男精细得多，竟然有表情，可见地位不低。

　　缪弦立刻控制芭比男上前，自己乖巧得缩着脖子，像个胆小的鹌鹑。

　　大部队中有人高声问：“哪个区域的？几小队？报上名来。”

　　缪弦威胁的目光落在他身后，芭比男不敢乱回答，拼命对大部队首领使眼色：“报告！我是城东华苑小区的三号巡逻队队长，吴超刚。”

　　首领与他对视了半晌，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他身后的芭比女迅速冲上前来。

　　缪弦待在原地不动，依旧假装俘虏。

　　花妖等人就没她这么沉得住气了，立时转身就要跑。

　　缪弦赶紧控制其余芭比人将他们扣下。

　　大部队的芭比女跑到吴超刚面前，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检查起了他的眼睛。

　　回过头对头领说：“报告！他的眼睛没问题！”

　　头领眉头皱得更紧，呵斥道：“吴超刚，你眼睛没问题。那你刚刚是在对我抛媚眼？”

　　看上去明明是个壮汉的头领，声音细软，似乎是个女人。

　　吴超刚忍住骂娘的冲动，千言万语只想化作一个字：草！

　　“没有，我眼睛进沙子了。”吴超刚说，“我在华苑小区遇见这几个人，他们一直没接触过外界。听我说了新城市的美好后，自愿申请加入我们。我正打算带他们去塔里接受洗礼。”

　　头领点点头。

　　大队伍中传来一道充满玩味的声音：“抬我去瞧瞧，这旧城区里没接触过外界的小孩儿是什么样子的。”

　　芭比人大队自动让开一条道。

　　坐在竹椅上，穿着一身绣繁复花纹的藏青边月白袍子的男人，被抬上前来。

　　他皮肤苍白，给人感觉阴森森的。一副金边圆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为他颇为邪气的气质平添了几分斯文和气。

　　头领回过头对他恭敬地行礼：“寂老板。”

　　缪弦暗自愕然：他怎么也在这儿？姓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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