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半佛半鬼小和尚26（完）

　　你在说什么啊？

　　俞木盯着小和尚的脸，目光停在对方额间红的刺目的花瓣状疤痕上，莫名想到了戚远，想到了梁小寒，想到了魏君炀。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真的有轮回吗？

　　如果有，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现在的小和尚似乎是有了封狱记忆的永狱，他们融合了吗？

　　俞木去看永狱的头顶，发现好感度依旧是两排，可是属于永狱的那一排已经变成了五颗心。

　　满了。

　　【宿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系统的声音很低，却也提醒了俞木，再过24小时他们就要离开了。

　　“小师父……”俞木喊了一声永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脑子很乱，他觉得他需要和小和尚道别，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觉得害怕极了。

　　总感觉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永狱站起了身，走到了结界前，面对着俞木，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个礼，说，“俞施主，谢谢你。”

　　他道，“谢谢你这两年来的陪伴，你教会了小僧何为喜欢，何为爱，是你重新让我有勇气走到阳光下，即便依旧不被其他人接受，可这段时光，我只需想一想，便觉得这里……”

　　他轻轻将手盖在胸膛的位置，对俞木说，“很温暖，很温暖……”

　　可他虽是这样说着，笑着，眼泪却不听话的滚出眼眶，黑眸变作红色，他说，“俞木啊，疼，这里好疼，好疼啊……”

　　他的人格仿佛极其不稳定，此时封狱做了主导，尖长的指甲刺破布料，刺破皮肉，小和尚惶恐茫然的不住掉眼泪。

　　“俞木啊，疼……真的好疼……”他说，“我把他挖出来好不好，挖出来是不是就不疼了？”

　　“别！封狱，你听话，你别这么做！”

　　俞木这次真的慌了，他狠命拍打着结界，急的手脚都在发抖。

　　“可是我的心和我说，你不喜欢我，所以他疼的要死了，他太疼了，我不想让他这么疼了……”封狱像个孩子一样抽噎着，终于将憋了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其实、其实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都知道了，你想离开我，你会抛弃我……”

　　他的指甲已经完全陷入了肉里，鲜血染湿了布衣，让那处布料的颜色变得更深更重。

　　他的另一只手贴上无形的结界上，好像在触摸俞木的脸，泪眼婆娑地对他问，“俞木啊，我真的好想再听你给我讲故事，可是不行啊，我知道的，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别人，从一开始你就怕我，你就骗我，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人啊……

　　他说，“根本没有人会喜欢我……我早就知道了……那些秃驴在骗我，永狱信得佛也骗我，你们都骗我……”

　　俞木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废物，什么都做不到！

　　他对着结界里面的小和尚大喊，“封狱你别犯傻！你把结界打开！封启说的都是骗你的！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你把结界打开，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他这样慌乱的模样落入封狱的眼里，叫那双红眸稍稍褪去了颜色，小和尚自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神色跟着恢复了冷静。

　　俞木大口喘着气，看到封狱似乎恢复理智，心下一松，却在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时彻底僵住了身体。

　　“俞木，别骗我了。”

　　而此时的两排好感度融合，变作一排五颗全满。

　　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主人格封狱回来了。

　　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伪装的精力，一双眸子只死死地盯着俞木看。

　　他说，“你恨我了。”

　　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癫狂的一晚，突然抿着下唇自嘲地笑起来，“佛莲说的对，我对你永远都是求不得；恶鬼说的也对，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们之间开始于欺骗，可我却甘之如饴，直到彻底沦陷，说实话……

　　“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把你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让你只能看着我，只能陪着我。

　　“我甚至想杀了你。”

　　“我知道的，你厌恶这样的我，你也憎恨上了这样的我，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虽然恶鬼替我道了歉……但我还是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他望着俞木，轻轻勾了下唇，郑重地重复了一句。

　　“俞木，对不起强迫了你，伤害了你。”

　　俞木怔楞于他的直白，他突然被噎住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他知道，封狱说得对。

　　他一直在欺骗对方。

　　他也确实不能一直陪着封狱，因为他要离开去下个世界。

　　他听见封狱问，“你能原谅我吗？”

　　俞木攥紧身侧的手，回他，“我原谅你了，所以你冷静点儿，把结界打开，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别被皇室的人逮到。”

　　听到这声原谅，小和尚像是又恢复了精神，他歪着脑袋笑起来，颊边的梨涡好看的紧。

　　他问，“俞木，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封狱便对他招手，让他贴近结界，然后隔着这层无形的阻碍将手贴在了俞木胸膛的位置。

　　“我说，我想让你还阳，我想感受你的心跳，感受你的体温……就像永狱说的，我们也许有前世，而那一世，我印象里你的体温该是火热的，温暖的，让我想紧紧搂着你，窝在你怀里，听你的心跳……”

　　俞木敲着结界，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另一只手，看着那处不断渗出的鲜血，声音里浸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封狱，打开吧……

　　“求求你，打开吧。”

　　封狱听到他的请求，微微怔了下，然后摇了摇头，他失笑道，“俞木啊，其实说起来挺好笑的。

　　“两年前我还在抱怨那群秃驴给永狱讲的那些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佛经故事多么无聊，如今自己却也成了那些故事的一员……”

　　他的右手一寸一寸的深陷进皮肤，便有更多的血涌出来，可他却只轻皱着眉，说，“我把这颗心交给你，便也算是和你融为一体了吧。”

　　嘴角渗出血，他却笑起来，说，“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感受这个世界，站在阳光下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说，“俞木啊，你和我不一样，你很善良，很干净，有很多人会爱你，你还阳之后可以过得很幸福。”

　　小和尚的眸子已经彻底变为黑色，如俞木初见他时那般纯粹，他说。

　　“俞木，我希望你幸福。”

　　俞木已经要疯了，他发狠地踹着结界，大喊着。

　　“封狱！你打开啊！打开！！”

　　“你tmd是傻b吗！！我不需要你的心脏！！我不想代替你活着！！你听见了吗！！你打开啊！！快打开！！！”

　　可是这些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地封狱的手扯烂布料，刺穿胸膛，然后将那颗鲜红色的，跳动着的心脏取了出来。

　　在取出来的那一刻，封狱腿上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地上，结界也应声而碎，俞木冲到他身前扶住了他。

　　“放回去，放回去！一定有办法放回去！”俞木揽着小和尚，手抖的不成样子，他推拒着封狱伸到他面前血淋淋的手，企图将心脏按回对方的胸膛，眼泪无意识地往下落，“放回去啊，放回去……”

　　他大喊，“统子，统子出来！！你看看能不能救他，能不能救他！”

　　他甚至忘了在心里交流，就这么慌乱的喊叫着，暴露了系统的存在也不在乎。

　　【宿主，我做不到……】

　　这一声击碎了俞木的理智，他几乎要崩溃。

　　他揽着封狱，“小和尚啊，你是鬼王，你一定能活下来，把心脏放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求求你了……你放回去吧，你要活着啊，你要活着……求求你，活着啊……”

　　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眼睁睁地看着大量鲜红色的血液自封狱破了个大洞的胸口处流淌而出，一时间整个墓室都被血腥之气填满。

　　封狱的意识有些涣散，但他努力让自己清醒，并固执地将心脏递到俞木面前。

　　他说，“俞木啊……你听到我的心在说话了吗？他说……不要哭啊……俞木……不要哭……”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男人布满泪水的脸庞，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一哭，他就该、该疼了……”

　　他松下手，努力喘着气，让自己靠进俞木的怀里，恳求道，“俞木，你抱、抱抱我……好不好？”

　　他说，“我有点冷……”

　　俞木抱紧了封狱，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要被巨大的痛楚碾碎了。

　　他呜咽着，“封狱，你有病啊……你是不是傻啊？我从来都不想要你的心脏，我也很讨厌封启，我虽然骗了你很多事，但我其实很喜欢你啊，我想你活着……我想你好好地、好好地活着……”

　　封狱已经有些不大听得清他说的话了，他托着心脏的手搁在两人之间，依偎在俞木怀里，努力喊出俞木的名字。

　　“俞木……”

　　他闭上眼睛，脑中似乎有些记忆在恢复，他好像变成了俞木曾经给他讲的那个故事里的主角魏君炀。

　　他很喜欢俞木，也很喜欢强迫对方做不喜欢的事，更会在看到对方羞窘的表情时恶劣地感到开心。

　　身体越来越冷，封狱动了动空闲的手，费力地将食指按在自己的唇上，轻轻牵起一个笑容，对俞木说。

　　“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俞木一愣，泪水几乎叫他看不清封狱的脸，可是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对方的恳求。

　　这次他没有犹豫，而是迅速俯下身去，亲吻在了小和尚的嘴角。

　　冰凉的唇瓣相贴，鲜血染上俞木淡色的唇。

　　然后他听到了封狱的下一个请求。

　　“俞木啊，下辈子，别再骗我了好吗……”

　　封狱不期待俞木会给他肯定回答。

　　男人也确实没有说话，只咬紧了下唇，泣不成声。

　　他咳出半口血，在对上俞木变得更加慌乱悲痛的目光时，叹了口气。

　　既然你执意要骗人，我便只好继续当一个傻子，心甘情愿地被你骗吧……

　　俞木。

　　下一世，再见了。

　　*

　　最后俞木是被系统强制撤离了这个世界。

　　强制撤离的后果便是，他的艳鬼原身在陵墓里顷刻间魂飞魄散。

　　待到封启赶来的时候，陵墓的地面便只剩了封狱的尸体和一个掉落在小和尚手边的手环，正压在对方的指尖上，仿佛依偎在一起，生死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