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两块白巧克力、一盒温的草莓牛奶、一把太妃糖……

　　高中那段时间姜栀稍微有点低血糖，加上她经常在教室里久坐不活动，所以时常需要补充一点糖分，这件事只是她偶尔提过一次，后来就一直被莫森记到了心上。

　　“谢……”看着桌上这一堆甜食，她轻轻地笑了笑，抬头刚想对他道谢，然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莫森另一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也伸了出来。

　　他的手上握着一叠被卷起来的英语报纸。

　　莫森最后将那卷英语报纸也放到她桌上，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留下一句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节日快乐，卿卿”后，便泰然自若地两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他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姜栀反应过来时，眼角的余光只瞥到了他走路带风般扬起的衣摆一角，深蓝色的校服在空气中划过小小的一道痕迹。

　　再看向自己桌上的那卷英语报纸，因为少了束力，原本卷着的纸张缓缓地舒展开，最后露出了被好好地包裹在里面的一支小巧却娇艳的玫瑰花。

　　姜栀无疑是感到意外和惊喜的，因为他们都是住校生，平常没重要的事情都不允许擅自出校门，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然后心里是巨大的感动。

　　她的同桌自然也看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于是她非常感叹地发出一句：“哇，有被浪漫到好吗！”

　　姜栀的面上带着些许的粉红，但还是笑着分了同桌几颗糖。

　　“吃人嘴软啦，”同桌也没客气，收了糖之后还不忘小声地提醒她，“快把花收起来了，下节是班主任的课！”

　　他们的高中恋爱日常，基本上就是在这种时时刻刻紧张刺激的情况下度过的，虽然如此，回过头去回忆的时候，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后来那支玫瑰花一直被姜栀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即便是花瓣逐渐褪色萎蔫，她也把它做成了干花，最后甚至还专门去店里做了防腐和封框，直到现在，这枝花仍就被一直好好地挂在她的房间里。

　　后来莫森就再也没机会给她送花了，一是因为他们开始漫长的异地恋了，二是因为如果给姜栀订花，她总归是不好解释的，不论是学校还是家里。

　　漫长的回忆追溯，一直到此刻为止。

　　姜栀现在抱着这束九十九朵玫瑰，觉得莫森似乎把错过的那些时光里该送的花一次性全补回来了。

　　“走，我们先去吃饭。”莫森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着，“卿卿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啊。”大概是心里一直被每一件事都占据得很满，姜栀一时并没有感到饿。

　　“那就去吃水煮鱼吧。”像是提前就料到了女朋友会这么说一样，莫森自然地做出了决定。

　　动车站的附近便是一个很大的商业中心，莫森以前和队友们也来过几次，所以还算是熟门熟路。

　　他记得姜栀一直都很喜欢水煮鱼，不过高中那会儿因为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姜栀经常内分泌失调，所以这种辛辣的食物她也是尽量都不去碰的。他还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尚且如此，待他走后，姜栀高三，她每天的饮食更是尽可能地清淡健康。

　　姜栀好几次打电话都和莫森小小地抱怨说自己好想吃重口的菜，她以前并不是贪重口的人，只是可能被压抑地久了所以念头才会越来越深吧。可惜那时抱怨归抱怨，在那么重要的高三时段，她还是不能吃。

　　不过现在好了，那些身心上的苦难基本上都结束了。

　　莫森没告诉她的是，他的手机备忘录里一直存着很多关于姜栀曾经提过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他总想找机会，每一样都满足她，即便有些事情可能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来S市吃的第一顿饭，姜栀还是很开心的，吃的食物她很喜欢，陪她吃饭的人她也很喜欢。

　　吃完饭后，莫森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盒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姜栀眼里，此刻他从口袋里拿出东西的样子和两年前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小零食的模样，几乎都能重叠在一起。

　　盒子里正是他之前给她买的生日礼物，APM的星球项链和耳环。

　　“之前说好了，我会亲自给你戴上的。”莫森打开盒子后，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等着你呢。”姜栀笑。

　　他站起身拿起项链走到她身上，姜栀还特意抬手撩了撩自己的长发，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莫森显得特别不熟练，甚至在游戏里各种极限操作极限换装的手速在此刻甚至还有点发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帮她调整好项链的长度。

　　姜栀一直都想笑，却也没催他，在半天终于戴好项链后还不忘示意他：“还有耳环呢。”

　　她是很早之前就打了耳洞的，只不过平时没有戴耳钉的习惯，基本上都只是戴着耳棒防止耳洞长回去。

　　“耳环就……”算了吧，莫森对这个还是有点紧张的，主要是怕自己会弄疼她。

　　姜栀却没让他后退，自顾地撕开一包酒精棉片，再拿起一只耳环消过毒后递给他。

　　“试试嘛，对准耳垂上那个洞扎进去就好了。”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很想让你帮我戴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这位八法师英雄国服在榜职业选手的手更抖了。

　　不过戴上耳环的过程却比他想像中的容易一点，基本上只要找准了耳洞就能很顺利地穿过去。

　　好不容易都戴好后，姜栀满足了，莫森也松了口气。

　　之后便要送她去学校报道了。

　　姜栀虽然早就做好了一切关于路程上的攻略，不过莫森显然做的比她更完整，基本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需要一路抱着花跟着他走就好了，连脑子都不需要带的那种。

　　到达S大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或许是因为明天还有一天的缘故，所以今天来学校报道的学生并不算多，不过偌大的校园看上去已经很热闹了。

　　姜栀早就加上了大学班主任的微信，根据指示和一路上热心的学长学姐的帮助下，她还是很顺利地找到了自己学院的报道处。

　　“姜栀对吗？”报道处的老师在收过她递来的资料后温声笑道，“我就是你今后的班主任徐老师，欢迎你。”

　　“谢谢老师。”姜栀也同样回以善意的微笑。

　　眼前这位班主任看上去和自家母亲差不多大的年纪，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素簪简单地盘起，甚至和叶茗的喜好一样，她也穿着一身旗袍，不过颜色比较淡雅，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带着一股书墨气。

　　总之姜栀对这位老师还是很有好感的，连带着她对日后的大学生活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之后又弄完一切事宜，再分配完寝室后，班主任便让坐在自己旁边帮忙的一位学姐带她去寝室整理东西，顺便可以再熟悉一下校园。

　　“你好，我是同专业的，大你一级，我叫黄芷瓷。”学姐边带路边介绍着自己。

　　“学姐好，我叫姜栀。”

　　“嗯嗯，我刚才看到了，你的名字很好听的，”黄芷瓷笑笑，再看了眼一直跟着她身边的男生，“这是你男朋友吗？很帅啊，也是我们专业的吗？”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姜栀笑着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啊这样，”她也没多问，而是感叹，“不过今天我看到了很多家长来送的，也有不少是自己一个人来报道的，像你这样男朋友送来学校的还是第一个呢。”

　　何况姜栀的手里还一直抱着一大捧花，真是想让人不酸都不行。

　　学校很大，他们一路谈笑着，黄芷瓷也很尽责地一路给她介绍沿途的建筑，再带她到了女生宿舍楼，顺便还帮她从宿管那儿领了寝室的钥匙。

　　女寝原本是不许男生进入的，每年也就这一两天报道的时间会例外一些。

　　姜栀的寝室在二楼，对这一点她还是很满意的，既不会太潮湿，平常上下楼梯也不会太累。

　　她所在的四人寝她是第一个到的，其他的床铺上也都还是一副没收拾过的样子，姜栀也就随意地先挑选了一张床铺。

　　把她带过来后，黄芷瓷的任务差不多就已经完成了：“学妹一会儿需要我带你去学校四处逛逛吗，还是说你们一会儿自己去？”她相信，她是不必做这个电灯泡的。

　　果然姜栀向她道谢：“不用了，一会儿我们自己转转就可以了，辛苦学姐了。”

　　道过别后，她就先离开了。

　　寝室之前大概就被特意打扫过，所以灰尘并不多。姜栀把自己的位置擦了擦，再开窗通风后，回头便看到自家男友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怅然。

　　她对他情绪上的变化还是很敏感的，于是姜栀好笑地过去戳戳他的脸：“怎么啦，你不开心啊？从进了学校以后你就没怎么讲过话了。”

　　“不是……”莫森吹了吹刘海并望天。

　　“骗人。”她戳地更大力了。

　　几秒后，莫森突然伸手，因为姜栀是站着的高度，所以他正好抱到了她的腰。

　　然后也没等姜栀做出反应，他又是一阵闷闷的开口。

　　“只是进了学校以后才意识到，我们卿卿以后就是大学生了，还是S大的高材生……”

　　学校很大并且有很深厚的底蕴，所有人不论老师还是学生看起来都不太一样，这是一个相当于不同级别的崭新的小世界。

　　她的未来目前看起来一片光明，她也会有新生活，新的朋友，渐渐的朋友就会产生新的圈子。

　　而他们之间的差距也会慢慢地明显起来，莫森只是突然有种很强烈的不安全感罢了。

　　他突然开始杞人忧天般得害怕，害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害怕他也会变成被“分掉”的那一个。

　　翻糖饼干

　　姜栀抬手使劲儿地揉了下他的发顶。

　　“你是在看不起你自己吗？”她淡淡地问。

　　莫森一时没有说话，姜栀便接了下去。

　　“高二那年，你提出辍学这个想法的时候，好像只有我义无反顾地支持你……不仅仅是因为相信你，更是相信我们国家如今的电竞行业正在越来越好。你有实力，也有条件，我也一直相信你在这条路上会创造出不一样的奇迹。”

　　“退一万步讲，就算中途你失败了，或者放弃了，回头也还是有无数条康庄大道可以选择，我一直相信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无尽可能性的。”

　　“我总是觉得其实我们都在做一件特别酷的事情，在打破某些陈旧观念的路上一直努力着。谁说读书好就高人一等，谁又凭什么衡量每个人在不同地方所付出的努力？”

　　“我们不就在一直摒弃这些东西吗？而现在，我那么相信你，你却突然觉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姜栀凛着神色，一字一顿地问，“莫森同学，你觉得你应该吗？”

　　她平日里对谁都很少说这么一长串的话，何况是这样的语气。

　　“不是……”莫森下意识有些慌乱地解释，“我没有这些想法，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那就是对我没信心咯？”

　　“当然不是！”他骤然提高音量。

　　忽然气氛安静了两秒。

　　原本一直故意漠着脸的姜栀突然像是没绷住一样笑了出来。

　　莫森本来略微紧张的心情也慢慢缓了下来：“没生气吧卿卿？”

　　“没生气，”她软着嗓子安慰了他一下，“不过以后不许这么想了，不然我也要难过的。”

　　“我哪里还敢啊……”现在都有点后悔了。

　　姜栀弯下身轻轻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这一茬就算是过去了。

　　腻歪了会儿后，两个人就开始打扫寝室了。姜栀自身带的行李本就不多，莫森帮着把衣柜桌子擦干净，再帮忙把一些必需品摆好之后，其实大体就差不多了。

　　关于垫被之类的物品，她本来也是决定来学校现买的，所以行李箱里只带了被套和床单。

　　在他们刚整理好寝室，准备出门去学校的超市把还缺的东西补一补的时候，突然寝室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看着女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姜栀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这是她的室友。

　　来人是一个长得很酷的女生，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穿着一身简单的黑T和工装黑裤，面上没怎么做妆容上的修饰，但看起来就是很英气。而且她又高又瘦还很白，姜栀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白了，但对方竟然比她还白了一个度，白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得异常明显。

　　说实话，在第一眼见到这位室友的时候，姜栀就被她帅到了，偶尔她平时也会喜欢这种中性风的打扮，不过和眼前人对比起来，自己那一套好像和个性根本沾不上边。

　　有时候女孩子会更喜欢女孩子这句话，好像不是没有道理的。

　　莫森莫名地眼皮一跳。

　　送她来的是一位新的学姐，在到了寝室后，帅室友简单地对学姐点头，而后道：“谢谢学姐，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就连声音都是附和姜栀想象中的那样中性。

　　陌生学姐道别后便走了，帅室友一个人也毫不费力地把手上的大包小包搬进寝室，同时脚上还踢着一个大行李箱。

　　姜栀赶忙上前帮她拿了手上的几个袋子，然后收获了帅室友充满磁性的一声低音：“谢谢。”

　　然后莫森似乎一晃眼看到自家女朋友好像有点脸红了。

　　莫森：？

　　“我叫姜栀。”她介绍了一下自己。

　　“姜汁儿？听上去还挺辣，”帅室友挑了挑眉，口音听起来像是北方人，然后在姜栀仔细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栀是栀子花的栀后，她也同样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高井，井水的井。”

　　就连名字听起来都那么酷，而且姜栀靠近了她才发现，高井起码身高在175以上，对比自己163的个头，对方可以说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然后高井从随身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了一个保鲜盒，打开盖子后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黄色小果子。

　　“吃吗？菇娘果。”她解释了一句，这算是北方那边的一种特产吧，反正是今天自己临上动车前老妈塞过来的，说是带过来让南方的室友尝尝鲜。

　　不过虽然是北方盛产的水果，但南方也不是没有，只是平日里见得不多罢了。姜栀小时候也吃过几次，感觉味道有点像更甜一些的小番茄。

　　说实话她是不爱吃的小番茄的，所以对于这种果子她也应该不怎么喜欢才对。

　　但是莫森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拿了一颗果子再毫不犹豫地吃了，完了之后还不忘带着崇拜的眼光看着高井：“很好吃，谢谢你。”

　　莫森：……他觉得她女朋友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高井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娇小小，皮肤白白嫩嫩，一看就是被好吃好喝惯养着长大的室友，觉得还真是莫名可爱，尤其是投喂了她一颗果子后，感觉她吃东西的样子就像小松鼠似的，还是说南方女孩子都这么可爱的吗？

　　不过她也没忘记这空间里还有一个人，于是自然地把手上的盒子递到唯一一位男性眼前：“你吃吗？”

　　到底是女友的室友，莫森还是礼貌性地拿了颗果子，然后道了声谢。

　　姜栀也是这才想起来介绍他，于是连忙道：“这是我男朋莫森，今天送我来学校报道的。”

　　“很帅啊。”高井对他点了点头。

　　姜栀：“没你帅啦。”

　　高井：“哈哈哈你好可爱啊。”

　　莫森：“……”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总有一种他在这里很多余的感觉。

　　再看他女朋友已经完全沦陷的样子，卿卿喜欢这种类型？他怎么不知道？而且上一秒还温温柔柔地说要相信她，下一秒眼里连他的影子都没了，呵女人！

　　礼尚往来，姜栀没忘从兜里掏出一把随身带的大白兔奶糖递过去，虽然不确定眼前这位酷酷的室友会不会吃：“那个……你吃糖吗？就是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