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校的同学，而到了高中的时候更是成了同班的前后桌。姜栀很漂亮，学习成绩和性格都很好，因此在一中的时候，她是公认的好人缘，也是不少男生心里的女神。

　　而这些男生里也包括了莫森。

　　那个时候莫森的成绩放到高手如云的一中里其实根本不够看，待人处事的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总是一股满不在乎的冷淡劲儿，可以说除了有一副好点儿的皮囊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优点。

　　但也就是这么一个空有张脸的人把他们一中的女神给追到了手。

　　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一丝不苟地监督他每天背定量的英语单词，也会在休息时间偷偷和他躲到学校的小角落里，看他拿出“偷渡”进来的手机打游戏。

　　会故作凶历地威胁他不写完一张卷子就不准去吃中饭，也会在他真的没吃饭的时候，偷偷塞一个菠萝包在他的课桌底下。

　　闹脾气的时候能一整天背对着他不理人，但在避开家长老师的私底下，她也会毫不避讳地拉着他的手宣告他们的关系。

　　他们在高一那年开始谈这场普通却又让人艳羡的恋爱，直到现在也没分开。细数下来，这其中其实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了，但是两个人还是自然而然地坚持了下来，谁也没松开谁的手。

　　莫森总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是姜栀亏大了。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完美的对象，而不是像他这样，不仅读书成绩一般，甚至还在高二时选择了辍学去打电竞。

　　在所有人的传统观念里，这是一件光是想想就很无法理解，更别提赞同的事情。

　　他记得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在反对。

　　学校的老师们认为虽然他的成绩不拔尖，但毕竟在一中，以他的成绩，如果保持得好的话，高考的时候保底也能有个二本念。

　　他的父母都是市院的医生，都是那么多年寒窗苦读下来的高学历代表，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继续读书的。

　　甚至于平日里玩得好的那几个兄弟在听说了他的这个想法的时候，都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然后纷纷都来劝他说这个想法有多不切实际。

　　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莫森也很明白，但心里那个想去做的想法就像停不下来一样疯狂地滋生着，而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突然姜栀传来了对他肯定的声音。

　　“成为职业选手是不是排位要打到101星，然后巅峰赛第一才有资格呀？我看网上说还要打什么城市赛，还有什么什么赛区来着，噢噢还有那些俱乐部的青训，是不是都要去报名参加呀？”

　　莫森永远记得高二那年，那个夜自修还没开始的傍晚，窗外的晚霞是燃烧的颜色，坐在自己前面的姜栀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转过来，然后一边趴在他的桌面上写写涂涂一边碎碎地讲着这些话。

　　纸上一些“青训”、“KPL”之类的词被她圈了又圈。

　　“你……咳你怎么去了解这些东西？”那时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开口时甚至不自觉地清咳了一声，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意。

　　“嗯？”姜栀原本是趴在他桌上的，听他突然这么问，便抬起下巴莫名地看他一眼，而后又趴了下去，嘴上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男朋友就要去打职业了，我了解一下怎么啦。”

　　莫森抿了抿唇，语气里带着不确定：“……你支持我？”

　　这个问句把姜栀问笑了：“什么话啊，我当然支持你，虽然听起来确实挺不靠谱的，但你这么有天赋，不去试一试真的超级可惜的好吗？”

　　她是见过他无数次打游戏时的样子的，不论是从操作意识还是专注度上，他绝对是属于天赋异禀型的人。

　　其实她也知道这条路的风险有多大，职业的赛场上从来不缺天赋型选手，而想要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成为那个佼佼者，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姜栀比其他人想得更通透明白的是，去了，万一失败了，大不了重头回来继续念书，现如今这个时代，没有谁的人生是会被一次锤子钉死的。但要是没去，等到多年之后再回首来看，他一定会后悔的。

　　毕竟读书可以是一辈子的事，而打电竞的黄金时期，却只有那么几年而已。

　　“所以啊大哥，你不能让我失望啊，”姜栀拿笔杆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半严肃半开玩笑道，“毕竟应该只有我这么一股脑得支持你吧，你到时候如果让我丢脸了的话我让你好看哦！”

　　莫森心里软得厉害，那段时间不仅他在面临这种抉择上的煎熬，其实姜栀那边也不好受。

　　那时正值她离婚两年了的母亲在选择再婚，她也面临着自己内心的挣扎。

　　而两个都很疲惫的人在一起时，却意外地让彼此内心都妥贴了。

　　“去参加青训的话，我可能会去S市。”言下之意是，这样就要和她分开了。

　　“森森，我妈妈要再婚了。”她忽然说。

　　莫森怔了一下，而后点头：“你说过。”

　　“是姜氏的老总，就是咱们市很出名的那个做房地产的姜氏。”讲起这些的时候，姜栀微微直起了腰背，然后轻轻地叙述道，“他们准备暑假的时候去领证，我的后爸说，等他们结婚后就把我转学去宁承私立，也就是说高三我就不在一中了。”

　　莫森依旧怔着。

　　“所以呀，”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认真且温柔地说，“反正也是异地恋，几公里和几百公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眼神一直很清澈，就算经历了再多的事，她也一直如此。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内心何其强大的女孩子。

　　“好。”莫森听到自己这么答应着。

　　就在这个晚风吹拂的傍晚，教室里不少书页都被吹得沙沙作响，橘色的晚霞在天边显得肆意而浓烈，空气中弥漫着平和静谧。

　　他在答应她，也在答应自己。或许原本只是不想舍弃自己的初心与梦想，但在这一刻开始，他加了份对她的承诺。

　　草莓慕斯

　　回过神来，莫森看着镜头里依旧笑得一脸满足的女生，忍不住也轻笑一声，而后从喉咙里溢出柔和的一声：“……小傻子。”

　　不过生日礼物还是要给她看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上一直提着的礼品袋，再举到镜头前让她看见：“卿卿猜猜看？我挑了好久的，虽然很担心你觉得我直男审美，但我真的觉得很适合你。”

　　姜栀在看清袋子上的logo的时候就有些意外了：“APM的？这个牌子不便宜的啊！”

　　“也不是很贵，主要是想送你啊。”见她似乎没有想猜的意思，莫森便一边拆礼物一边跟她讲。

　　“你要省钱！要攒钱的懂不懂！”

　　“我有好好存工资的，而且俱乐部包吃包住，我也没有别的可以花钱的地方，给我女朋友买个礼物怎么了，”莫森怼得理直气壮，然后把拆开的礼物盒子打开给她看，“喜欢吗？”

　　盒子里赫然陈列着一条粉色的星球项链和一对成套的星球耳环，星球的表面镶着密集的粉色晶钻，除此之外便是非常简洁大气的设计。

　　“……喜欢。”虽然还想继续说说他，但在看到这套首饰的第一眼后，姜栀还是非常诚实的点头了。

　　确实，有几个女生能抵挡住binglingbingling的粉色呢！

　　她一说喜欢，莫森也满足了：“本来想前几天就寄给你的，但是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就一直没有机会，等明后天我一定找个时间寄过去。”

　　“不用啦。”姜栀抿嘴笑。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她。

　　姜栀歪了歪脑袋，弯着眉眼告诉他这个前段时间刚收到的好消息：“前两天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啦，森森你猜猜看，我考到哪儿了？”

　　她突然这么一说，莫森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像有点快，同时觉得喉咙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卡着，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带着不确定的意味，略显紧张地问她。

　　“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闻言，姜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那还能是哪样？”她哼哼一声，然后侧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然后拿出那张红褐色的录取通知书贴近镜头展示给他看，同时一字一句地念起了上面的文字，“‘姜栀同学，祝贺你被我校艺术与设计学院服装设计学类专业录取！欢迎你成为……”

　　她后面在念些什么，其实他已经听不清了，但是录取通知书上暗红色的大学名字一直刻在他的眼底。

　　S大。

　　她考到了S大，她要来S市读大学了。

　　“是的，”姜栀收起录取通知书后，微笑着对他总结，“我们的异地恋，真的快要结束啦。”

　　仿佛一颗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地了。

　　莫森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

　　“卿卿，好想抱抱你啊……”

　　可能他上辈子天天扶老奶奶过马路，积了太多德，所以这辈子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她吧。

　　考S大是姜栀在高三那年才给自己定下的目标，S大是全国排名一流的学府，她能顺利考上，可以说背地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她只知道，她真的考到S市了，真的在向他靠近了。

　　“很快就能抱到了，”她注视着他如是说着，“我还等着你给我戴上项链和耳环呢。”

　　“必须的！”

　　然后姜栀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你买的这套首饰应该不低于这个数吧？”她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她的眼光一向很准，莫森自知瞒不过她，但还是说：“半个月工资而已啊！”

　　“半个月的工资诶！”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俱乐部会按月发工资，但他毕竟人在大城市，平日里有的是用钱的地方，这么大手笔就为了给她买两件首饰，还是太不值当了。

　　“好了好了卿卿别说我了别说我了！”

　　“我这是为……”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他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

　　“那你以后别买了啊。”姜栀好笑。

　　“嗯。”莫森随口应着，“等我打比赛拿到奖金，再给你买更好的珠宝，起码价值要翻好几番。”

　　“……我是这个意思吗！”

　　……

　　姜栀的大学开学报道时间是九月八号，学校允许新生提前一天去学校整理东西，所以她也没多犹豫，便买了七号早上去S市的动车票，车程是三个小时。

　　姜承林和叶茗原本提议想让家里的司机开车送她去学校，但被姜栀婉拒了。毕竟她的行李并不多，家里统一都认为只需要带必需品过去就好了，类似于被褥之类的大件行李都可以直接去S市再买。

　　因此她收拾行李几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了，甚至行李箱也只是一个中号的。

　　唯一重一些的大概就只有肩上背着的超薄笔记本了吧。

　　“买机票也行，到那边才一个多小时，路上也不累。”在饭桌上听到姜栀已经买好车票后，姜承林如是说，“不用省钱的小栀。”

　　“谢谢爸爸，不过我查过了，动车过去就有直达学校附近的地铁，机场那边的地铁路线还需要换乘，比较麻烦一点。”姜栀解释道。

　　姜承林点点头：“这样啊。”

　　叶茗也笑：“小栀一直挺有自己的主见的，想想时间过得也真快，一眨眼你就要出去念书了。”

　　“确实，小栀一直都独立懂事。”姜承林附和着妻子的话，这一年多的相处下来，他对自己这个继女也可以说几乎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于是他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手边，此刻正把碗里自己不小心夹过来的蒜末挑出去的小女儿，到底还是轻轻皱了皱眉头：“糖糖，你也该和姐姐好好学学。”

　　“学什么啊，”姜棠把蒜末挑干净后便扒了一口饭，然后边吃边含糊不清道，“学习还是独立？我又比不过她。”也不想比。

　　“谁让你比了啊，是让你向姐姐学习！”

　　“可是我就想当只米虫混吃等死啊。”姜棠一脸理所当然。

　　姜承林对自己这个宠得无法无天的女儿一时语塞。

　　“好啦，”最后还是叶茗来打圆场，给两个人分别都夹了一筷子的番茄炒蛋后，笑道，“糖糖也很优秀啊，而且钢琴弹得那么好，你姐姐都不会什么乐器呢。”

　　她自己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自然也没发现一直很安静吃饭的姜栀眼神沉了沉。

　　结果还是一向心直口快的姜棠脱口而出：“那是因为叶阿姨你又没有从小给她报钢琴班，我爸要是从小不逼我弹钢琴，那我也不会啊。”

　　听后叶茗或多或少有些尴尬：“这……”

　　姜承林刚想说什么，就听姜棠又抬头冲他撒娇：“不过爸爸说好了的，等我上高中了就不用再去上钢琴课了，你可不能反悔啊！”

　　“……知道啦。”老父亲叹了口气。

　　倒是姜栀突然有点想笑了，刚才稍微有点沉闷的心绪这会儿倒也化开不少。

　　她看向和姜承林叽叽喳喳撒娇的姜棠，心下到没有多羡慕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只是觉得挺好的。

　　姜承林在多数时候一直拿自己当亲女儿对待，姜栀自己很清楚。而姜棠虽然至今都不想叫她一声姐姐，她也觉得无伤大雅。大家本质都是不坏的人，那就足够了。

　　吃完饭后，全家习惯一起坐在偌大的客厅休息消食，佣人也会切上两盘果盘端到茶几上。

　　客厅电视的遥控器一向是被姜棠霸占的，其他人从来都没什么异议，何况姜栀本来也不太喜欢看电视，每次不管姜棠放什么节目，她最多就是听个响。

　　今天看的节目和前几天一样，都是某□□播的一档偶像剧。现如今国产偶像剧能称得上好看的并不多，这一部也不例外，就姜栀个人而言，看五分钟就能找到十个槽点。

　　不过家里另外两位女性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叶茗大概是年纪大了，对于剧情的一些逻辑漏洞并不会太去在意。而姜棠则是纯属喜欢男一号，作为追星少女，不管自家idol演的剧烂成什么样，她都能不眨眼地吹出不同样的彩虹屁来。

　　姜栀心下好笑，然后伸手拿签子去扎了面前果盘里的一块猕猴桃。

　　姜棠也扎了一块猕猴桃，而且动作很快地先放进了嘴里，结果下一秒整个脸就被酸成了痛苦面具。

　　“哇，巨酸！”她苦着脸找垃圾桶吐掉了嘴里的东西，稍微缓过来之后在看到旁边姜栀扎着一块猕猴桃正准备吃的时候，非常顺便地提醒了她一句，“巨无敌酸的。”

　　姜栀愣了一愣，她很想说看她的表情自己就能体会到了，但毕竟签子已经伸到了嘴边，直接拿去丢掉的话属实不太好。

　　于是她斟酌一秒，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咬下了这一块猕猴桃。

　　不可置否确实是很酸，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的酸涩。

　　不过姜栀的表情管理显然比姜棠好多了，至少没有和她一样被酸成痛苦面具。

　　“厉害。”姜棠撇了撇嘴，把视线从继姐身上收回来继续投入到电视剧中。

　　看了会儿电视，叶茗提议明天去逛街，因为后天就是九月一号，也就是姜棠去高中报道开学的日子，虽然家里什么都不缺，但还是应该给孩子置办一点新的生活用品。

　　明天姜棠没什么事，加上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同意了。

　　姜承林顺便也道：“小栀也一起去吧，你也快要去读大学了，总有东西可以再添一点的。”

　　“啊，我不用了，我已经整理好行李了。”忽然被点到的姜栀下意识地想拒绝。

　　但叶茗却道：“还是一起去吧，就算没什么要买的东西，也可以看看妹妹缺了什么，你比较有经验嘛。”

　　亲妈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姜栀也只能点头了。

　　珍珠奶茶

　　晚上入睡前照例玩会儿手机的姜栀意外地在微博刷到了Tata官博发的一条关于战队人员变动的微博。

　　大意便是官宣了队内的原首发中单花生和打野泷转会的消息，花生加入了一直有意向买他的Uone战队，而泷则被RS战队签下，感谢两位选手这几年在Tata的付出和努力，希望他们日后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