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前尘下
栖画想睁开眼,但眼皮好像千斤顶,又被奈落捂着,等她终于睁开一条缝隙。
隐约看到奈落的身形,被结界包裹,彻底消失。
啊,消失了。
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吗?
她慢慢闭上眼,实在不想去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脖子上不知道被系了什么,吊坠冰冷的温度贴在她肌肤,像毒蛇盘亘在那里,阴冷。
后来她被抱了起来,勉强睁开眼看了下,是那天在人见城的少年。
火红衣袍,肆意张扬。
好像叫……犬夜叉。
名字和妖,都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但记忆毫无松动。
栖画心想,失忆真不是个好东西。
但转念一想,好在不是失智。
她被带回枫之村,耳边是个老婆婆的声音。
“没有什么伤口,是体虚吧。”
人见阴刀给她找大夫治病的时候,十个里有八个都是这么说的,剩下的两个是歪门邪道,说她是邪祟不祥,被诅咒了。
她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但一直都好不了。
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些之后。
栖画终于睁开了眼。
“你醒了。”女孩坐在她身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好多人。
好像都很担心。
栖画还没接受过人类的善意,她摇了摇头。
递过来了杯热水。
她捧在手心,暖意从掌心漫延到四肢,抿了一口,五脏六腑都暖和了,很舒服。
“谢谢。”
“不用谢。”女孩说,“我叫日暮戈薇,这是七宝,他们是珊瑚和弥勒。”
栖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对了,这是犬夜叉,你还记得吗?”
犬夜叉看她的目光挺复杂的,栖画想,他们之前应该认识。
“他在人见城,和我说过话。”
这是只记得这些的意思。
戈薇笑着安抚她:“没关系的,说不定慢慢就会想起来了。”
栖画其实对记忆没什么执着,她几乎很少会想,一定要搞懂自己是谁。
好像孤苦无依久已,不管在哪里,都是孤独,都如浮萍,如作客他乡,没有根,自然也没必要回想过去。
但和刚认识的人不适合说这些,交浅言深。
她只是轻轻的嗯了声:“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还是很疲惫,很困倦。
戈薇连忙说:“当然可以。”
他们出去了以后,栖画没睡着,出神似乎在想什么。
她也没别的可想,她的世界,确实只有奈落。
她摸到了脖子上挂的吊坠。
放她离开,要她活下去,是真心,还是新一轮的玩-弄?
门外传来交流的声音。
“她真的没生病吗?我感觉她好虚弱。”
“可能有什么内伤吧。”
“犬夜叉你在想什么?”
那个名叫犬夜叉的少年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病态脆弱。
栖画竟然听出几分心疼,她喝了口热水,放下杯子,安心躺好。
翻了个身以后,突然意识到,奈落在算计什么。
——因为她,游离在所有人所有妖之外,不管他们是善意还是恶意,她都无动于衷。
他想要她,把他视为神明,俯首称臣。
有点可笑。
这种想法,只会出现在弱势的那一方。
自卑又好笑。
栖画睡着之前,还听到了杀生丸的名字,好像是在问,要不要告诉杀生丸,怎么回答的,她没听到。
-
晚饭的时候,栖画也醒了,比之前,感觉好了不少。
虽然还有些虚弱,但也不至于走两步就喘。
她体内有了些妖力,是奈落的。
晚饭吃的是饭团和泡面,栖画看了眼,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团。
沉默了会儿,她摸了摸身上,确实有珠宝。
是奈落放的。
摸透了她的性子。
很烦躁,好像她的一切都被打点好了,一辈子都逃不开奈落这座牢笼。
“你脖子上被虫咬了吗?”七宝疑惑的问。
“嗯?”栖画想了想,“是奈落。”
她没照镜子,以为又是奈落咬的牙印,不知道上面是暧-昧缠绵的红痕。
七宝还在疑惑,戈薇就红着脸捂住他的嘴巴。
弥勒给他递了个团子:“吃饭吃饭。”
七宝:“……”
弥勒见栖画主动提了奈落,就顺着话题聊下去。
他实在有太多问题了。
比如栖画和奈落有什么恩怨,再比如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枫之村。
没有记忆,不管是人或者妖,都容易被利用。
更何况,奈落还是典型的工于心计。
他放缓语气,尽量不让栖画反感:“你和奈落是怎么认识的?”
栖画刚咬了口饭团,咽下去以后,才抬眼看弥勒:“我失忆了。”
女孩声音很轻,轻的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动静大一些就惊扰到她。
“他把我捡了回去。”
捡。
这个字能说明很多。
七宝没忍住,有些冲动地问:“那你和奈落是什么关系?”
弥勒一顿紧张,他是没准备问这个问题的,栖画脖子上的痕迹就说明一切。
再加上那个“捡”字,尽管栖画态度很平淡,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但以“捡”字开头的情感,对方又是奈落,十有八-九是被迫,或者就是被骗。
果然。
女孩的回答更让人难过一些。
“宠物和主人的关系吧。”
被圈在人见城,被养的金丝雀,真要论关系,大概就是,宠物和主人吧。
总之,不是什么平等的关系。
七宝愣了下,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他有些慌乱:“对不起,我…”
栖画:“没事。”
在人见城,那些流言蜚语,更难听的她都听到过。
弥勒:“你是从奈落那里逃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很假,栖画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逃离,但他想知道奈落的藏身之处,这是个切入点。
栖画垂眸,放下还剩一大半的饭团。
“大概是,玩腻了,把我丢出来了吧。”
犬夜叉骤然暴躁:“别问了,能不能安静吃饭!”
他手里是平常最爱吃的泡面,现在都还没吃。
栖画漫不经心的想,那些黄色的虫子,是在监视她,所以,听到这些答案,奈落,你满意吗?
-
奈落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勉强压住情绪:“下去吧。”
这句话是对神无说的,她无喜无悲地抱着镜子出去了。
屋里弥漫着要浓郁的妖气和瘴气,黑雾翻涌,一团一团炸开,好似困兽,想冲出牢笼,却始终找不到出口,撞得头破血流。
恼怒自己,厌弃自己。
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过了许久,翻腾的黑雾才稍稍散去一些,
矮桌上放着一匝纸张,都很皱。
是栖画练字时,无意间走神,在纸张上写下奈落的名字,大多数只写了个缺少笔画的“奈”字。
她意识到写错了,就揉成一团扔了,重新再写一张,奈落每次都捡回来。
病态的从这些破碎的“奈”字中,找寻他存在于栖画心间的痕迹。
他伸手抚摸着这些纸张,像他被揉皱的心脏,抽痛难忍,却又犹如飞蛾扑火。
最下面压着的那张纸,是,人见阴刀,的名字,写的很完整,字迹很漂亮,和栖画这个人一样,带着漫不经心的洒脱感,有股仙气。
奈落抽出那张写着人见阴刀名字的纸张,是他虚假的幻象,是他倾尽一切也无法再得到的梦。
他眉眼低垂,掩盖了所有近乎窒息的痛苦,仿佛被人掐住了脖颈,喉咙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栖、画。”
他想起,栖画用妖力刺穿他的胸膛,仅仅是那么点的妖力,她就吐了血。
她当时是怀着怎么的心情,承受着怎么样痛苦,在地下的小房间,用妖力劈开门,又是怎样,一步一步爬上来,只为了找到她所爱的人。
所爱的,一个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那种炙热真挚的情感,映衬的他,丑陋无比。
他从未得到过她,自作聪明的算计,输得一塌糊涂。
奈落额头贴在纸张上,笔墨的气息扑面而来,感受栖画余留的温情。
他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
栖画在枫之村待了一段时间,没什么事可做,没主动融入,也没因人见城的事抵触。
依旧是游离在外,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
犬夜叉他们和奈落的仇恨,栖画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哦了声,表示知道了。
至于其他的,没人能看透她的想法。
他们要去找四魂之玉,要去找奈落,犬夜叉问:“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栖画正在看书,认草药,她听到这句话想了想:“不了。”
“我没什么妖力,又很虚弱,出事了,你们还要照顾我。”
犬夜叉皱皱眉:“那又怎么样?我可以保护你!”
上一个目光坚定说可以保护她的是人见阴刀。
栖画:“那好吧。”
奈落真的想找她,多的是办法。
除了奈落,剩下的那么危险,就更无所谓了。
栖画看着四魂之玉,也觉得很熟悉。
她看戈薇的小瓶子:“我可以看看吗?”
戈薇愣了下,递了过去:“可以啊。”
栖画知道弥勒在防备,防备她拿着四魂之玉突然消失。
她能理解。
——奈落善谋略,她出现的方式太突兀,弥勒怕这又是奈落的花招。
栖画看了两眼,没想到什么,就把瓶子还给戈薇,道了谢。
戈薇摆手:“不用这么客气的。”
天知道第一天吃过晚饭后,她收到两颗宝石,内心有多震惊。
一顿饭而已。
关键是,栖画总有话堵回来,还不回去。
戈薇现在装着宝石在外闯荡,心惊胆战的,就怕哪天突然丢了。
她收了四魂之玉,偷偷看栖画。
很漂亮,虽然有些病容,但依旧难掩风华,就连她柔弱可欺的外表,都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保护欲。
想把她捧在手心,生怕她不小心磕着碰着,受伤了。
像,陶瓷做的精致娃娃。
栖画突然侧头笑了:“好看吗?”
戈薇顿时脸红,手忙脚乱地装作在收拾背包:“你要吃东西吗?我带了饼干,还有巧克力,你吃糖吗?”
栖画银白色的长发柔顺的垂下,她的眼睛是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即便不带感情,也有几分缠绵。
更何况她如今还很专注。
“有奶糖吗?”
戈薇脸色更红了:“啊,有的。”
她从背包里摸出来递给栖画,看着她慢吞吞的剥开糖纸,舌尖一卷勾走奶糖,整个过程安静乖巧。
戈薇骤然升起养崽崽的想法,一定要把栖画养的白白胖胖!
——她绝不是被栖画诱-惑到了,她只是觉得,不能白拿人家的宝石!对!就是这样!
弥勒收回视线,戒备少了些,有点理解奈落。
——除了漂亮美丽,栖画身上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场,如果从奈落的角度说,那就是,让人忍不住去征服的气场。
让冷漠的人疯狂,让高冷的人放纵,让无情的人深情,折断她的翅膀,打碎她的傲骨,让她卑微地匍匐在地。
只不过,她的傲骨没折,奈落怎么就放她走了?
弥勒心想,是有什么计划吗?
路上走走停停,他们找四魂之玉也没计划,只能凭戈薇的直觉或随缘碰到,至于奈落,他一贯会藏,没有头绪。
先遇到的是桔梗。
戈薇见犬夜叉追过去,眼神有些黯淡。
栖画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对这种三角关系不是很懂。
她摸出没吃完的奶糖,给了戈薇一块。
想了想,又添给了两块:“很甜。”
戈薇微微怔神,反应过来以后,猝不及防,满脑子都是,养的崽崽今天回报我了啊!
看着她沉思以后把所有的奶糖都给了她,老母亲的心都活了过来。
怎么会这么可爱!
七宝趴在弥勒肩膀,小声说:“我觉得戈薇和栖画相处的好奇怪。”
弥勒:“……”
如果戈薇是男人,他能理解,但现在,属实也不是很懂。
尤其是,他发现珊瑚竟然也加入了。
女孩子怎么突然都奇奇怪怪的?!
那边的桔梗和犬夜叉交流了消息,桔梗看了眼栖画,栖画和她对视片刻,走了过去。
“有事吗?”
她想起之前在人见城的事情,“抱歉,当时你走后,我说了你一些不好的话。”
栖画又想,她因为是妖怪,在小院被一群人围堵,咒骂暴力,当时不知道哪里开始传言桔梗是死人……
“你有受伤吗?”
桔梗:“没有。”
栖画:“有人堵着你去骂你吗?”
桔梗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也没有。”
栖画点头:“那就好。”
她经历过流言,见到过人见城里人类的愚蠢与恶意,那座城被恐惧笼罩,近乎扭曲地找发泄口。
桔梗身为死人接触人见阴刀,栖画以为她有什么目的,所以说了出来,提前提防,现在知道都是假象,难免有些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