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马南宫9
“那既然摄政王不愿,那我便与长公主比舞罢,只是还不知,长公主是否会舞?”
堂下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这公主不通音律,哪懂舞蹈啊。如今这大殷的脸面如何保住啊。
丁长宁倒是没再说什么,丢人就丢人吧,总比受伤好。随即开始安抚起肚子里的那个来。
秾华顿时来了兴致,真的是浑身功夫无处使。
“谁说我不会舞,好,那我们就比舞蹈。”
丁长宁一怔,见那丫头得意的瞧着那人。
“唐灿,帮本宫准备好,本宫倒要让她们看看,什么叫大殷之舞。”
青罗幔帐,鼓瑟琴笙。燕灵一曲舞完满座称赞。不愧是闻名天下的西域舞蹈,充满了野性的美的同时带着凛冽的气场,别说不通音律的长公主,就连这建安城顶级的舞娘,都未必能与之比肩。
一旁秾华换好了衣服,看完了那女子的舞蹈。也不由的称赞了一番,可却还是觉得不如曼曼。西州的舞蹈确实新奇,可不能让她沉浸其中,虽是赞叹其动作有力,却少了一些什么。她每次欣赏曼曼舞蹈时,可都是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的。心下这么想的,不由安心下来,她才不管赢不赢这比试呢,只要能让一人心生欣喜,她就没白来。视线又飘到了丁长宁身上,不由吃吃笑起来。
“秾华。”
一旁钱万三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瞧那丫头笑得一脸花痴,边唤她。
“万三兄。”
秾华瞧着他,身后还跟了些乐人。有些眼熟。
“这是曼曼得乐人,今日就让他们为你伴奏罢。苏清止,来见过公主。”
见那站在首席得男子款款上前,秾华瞧他眼角有颗小小得泪痣,忙唤他不必施礼。
“那我们就上吧。”
秾华兴致勃勃得摩拳擦掌,这练舞多日,终是有了扬眉吐气得时候了。她扯了裙子走到堂下,突然竟有些紧张。
习惯性的望向那个方向,丁长宁一直在注视着她,瞧着她轻咬嘴唇,忙做了个口型。
别怕。
这两个字秾华常听丁长宁说起,不管是她从终南山来到禁庭,还是惹了祸要挨罚,丁长宁总是在她身边,轻轻说一声别怕,她就真的不会再害怕了。
如今也是这样的,秾华一展愁眉,向他点点头。
忽闻笙歌响起,惊查这曲竟是《扬州慢》,前朝失传已久,近日才有建安一高人又重舞此曲,虽是多人效仿,却舞不出其中滋味。不知今日这长公主,为何上来就跳这么难得曲子。
秾华瞧了一眼那苏清止,那人点点头。顿了顿便开口吟唱。
“杜郎俊赏,算到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腰肢纤软,朱颜带笑。秾华听着这前朝名曲,不由沉浸其中,好似置身其曲一般,眼里竟带了魅意。
她轻轻一个转身,拂袖,微微侧头,正好对上了丁长宁。
皇叔好像看呆了一般,露出了从未见过得神情。秾华抿嘴笑了,看来,这目的,她是达成了。
皇叔肯定是为她心生欢喜了。秾华窃喜,完成最后一个转身,微微喘着气,上前施礼。
丁长宁惊了许久,之前只觉秾华可爱,他心喜她的可爱。如今竟带了媚气,好似不认识了,可为何,这心跳的更快了。
堂下更是一片哗然,众人皆瞠目结舌。这长公主竟有这本事,为何他们无人知晓啊。可见皇上也是一脸惊喜。不由暗喜,今日这颜面,算是没丢。
“燕灵,你可服我?”
秾华瞧着众人的样子,不由得意洋洋,盯着那燕灵道。
燕灵更是没想到居然在这上面吃了亏,虽是摆明了不服,却还是拱手施礼。
“公主技艺高强,是我输了。”
“哎哟。自家姐妹不说这些。”
秾华笑得一脸奸诈拉住她的手,嘴上虽是这样说着,脸上的得意却藏不住。燕灵把手抽走,她也不在意。
瞧着丁长宁,正盯着她呢。她知道皇叔今日心情不好,便冲他扮了个鬼脸,丁长宁果然被她逗笑了,原先的不自在这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瞧他笑了,秾华也笑的更灿烂了。
有什么比能让皇叔开心更重要得事呢。秾华想,定是没有了。
这朝亲宴,终是随着最后一曲瑟声绵绝,结束了。
“秾华,这息子香你可要好生收着。”
秾华提着裙摆把钱万三等人送到殿外,笑眯眯得听万三兄叮嘱着,嘴里应着声,却还沉浸在刚刚赢了比试得喜悦当中。
钱万三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那我们就走了,日后若是遇到事,别自己撑着,派人去翠鸣楼知会一声清楚没有?”
“知道啦,今日真是多谢万三兄啦,还有苏清止,不愧是曼曼身边的人,唱的真好。”
苏清止听到那人点了自己,忙上前施礼道谢。那颗泪痣点在眼下,虽是带了笑,却还是那样我见犹怜。
秾华暗自咂舌,早就听说“万人空巷看苏郎”,本以为是个媚娇,谁知竟这样单薄一怜儿。
告别他们后,秾华心念着借此机会找丁长宁待一会儿,却被唐灿提醒。
“公主,这息子香怎么处置,要不小的亲自去守着吧。”
息子香供在金殿外,虽是重重看管,却也难免生乱。
秾华却轻蔑一笑,抬眼看他。
“不用那么劳神费力,该发生什么就让他发生好了。”
唐灿大惊,不知何意。
她秾华是刁蛮了些,可却不傻。在终南山虽是被保护的很好,但那山上帮派纷争不断,什么心机手段她哪样没看过,虽是没那些坏心眼,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她还是懂得。来到禁庭后,自然更是十分警惕。
这燕洵堂堂七尺男儿,竟如此决绝入赘建安,她本就心生怀疑。自前几日和皇兄打了照面,见皇兄听说他知晓了皇叔的婚事十分惊讶,才又开始怀疑起那日来通报的黄门,刚刚在宴会上,果然见那黄门跟在呼而烈身后。心中才知晓,这燕洵在她身上,或是在这建安城,定是意有所图。
可他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不只他一人会扮猪吃老虎。秾华浅笑,捏起胸前的珠子,随意的把玩这,她到要陪他玩玩,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扭头瞧见唐灿一副不解的样子,朱唇轻起
“不必去了,夜里陪我去寻一趟便是。”
这燕洵若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定是会在与她有直接关系的息子香上动手脚,她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刚刚忘了跟万三兄交代了,你待会派人去鸣翠楼找他,请他帮我找颗珠子,要和燕洵送我的这颗一摸一样的。”
“是,公主。”
“燕洵喝的那碗汤,大概要几时发作?”
“算这该是这夜里,公主可要去陪伴?”
“不必,我等他自己送上门来。”
秾华笑了笑,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未等唐灿回过神来,又兴冲冲的拉着他问。
“我刚刚跳的怎么样?快夸我!”
唐灿支吾着,昨夜陪公主喝了个通宵,刚刚公主比试时,他偷偷去打了个盹。
“小的,没看。”
果然秾华一脸欣喜停在脸上,表情如那木头刻上去的一般,唐灿心知不好,拔腿就跑。
“公主饶命!”
“你给我站住!”
还未散去的文武百官有幸瞧到了这秾华公主在这金殿外暴走的场景,不由一一拂须感叹。
刚刚见公主舞蹈婉若天人,现在才知,这公主,还是建安城的小霸王长公主。
丁长宁随着李胤来到了龙栖殿,心中已隐隐感觉到了那人要说些什么,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果然啊,一切不能似那梦中。
“皇叔。”
李胤冷冷的开口,丁长宁抬眼,果然瞧见了龙颜大怒。
丁长宁顿了顿,上前,跪了下去。
李胤明显惊了一下,本想着正色示威,未曾想过丁长宁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这时也不能让他起来,李胤只好皱了眉头继续说下去。
“皇叔可知罪?”
“臣何罪之有?”
虽是跪在那里,语气却毫无歉意,丁长宁轻飘飘的抬眼,扫向那人。
李胤果然动了怒,随手将那青花盏砸在丁长宁脚下,碎掉的盏片四处砸开,有片小的飞过丁长宁的脸颊,轻轻的划开了一道小口。
后者却还是定定的跪在那里,神色淡漠,仿佛伤的不是他一般。
“丁长宁,你勾引长公主,怀了秾华的孩子,朕本想着你立国有功,特地为你赐婚,让你留下这孩子。如今你又在朝亲宴上任着公主与你暧昧,你这样,让朕如何是好!”
丁长宁抬眼看他,平静的开口
“臣之前与公主真心相爱,如今公主已饮下忘川水,早已忘记与臣的往事了。如今公主怎样待臣那是公主的事,臣又该如何让皇上满意。”
李胤被他问的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平静了一下还是上前将那人扶起,略带愧意的开口。
“皇叔莫怪,我是一时冲动。只是如今这秾华许配给的是西州的人,若是秾华还一心在皇叔身上,恐那燕洵心生不快,日后搬出宫,我与皇叔都无法护她周全啊。”
丁长宁一愣,心下一凉,今日瞧着那燕洵种种这般,确实是心里有了秾华一般。这李胤的担心,确实也有道理。
“可秾华这孩子在想什么,朕真的猜不出,也无法左右,只好又来求皇叔,求皇叔让秾华离你远一点,那孩子心大,定是伤心几日便忘了皇叔了,朕思索万分,只好出此下策了。朕只想秾华有安稳的生活。”
丁长宁心头一酸,本还想辩驳些什么,却又听那人缓缓开口。
“若皇叔不愿,朕只好,将秾华送出建安去了。”
丁长宁大惊,猛地抬头瞧见李胤一副无奈的样子。
“为何?”
李胤第一次听那人的声音带了颤抖的意思,
“这西州近年来常借着稀铁矿的名义对我朝狮子大开口,如今这燕洵入赘,想来没有那么简单,朕倒不怕他费劲心机,就怕他恼羞成怒对秾华下手。”
丁长宁腹内一阵绞痛,仿佛那孩子听懂了,害怕日后无法见到娘亲一般,在他腹内拳打脚踢起来。
丁长宁近日心神不宁本就虚弱,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着实让他不好受了。
他本想强忍着撑住身子,可这次吃痛的紧,不由自主的慢慢弓下身子,手扣住了一旁的机案。
李胤见他眉头紧锁,忙上前扶他,瞧他痛出了一头冷汗,不由心生愧疚,可又实在无可奈何。
“皇上,臣知道怎么做了。”
丁长宁抬眼看他,那眼神如死灰一般,万念俱灰。
“臣日后,不再宠爱公主,臣要远离公主,臣要当着公主的面与他人恩爱。臣要公主心死。”
李胤鼻子一酸,瞧着那人痛极却不肯呼出口的样子。
“臣只求,可否还有一次机会,让秾华,摸摸这孩子。”
日后这孩子生下来,便要认他人为母,若是真要免着与她相见,怕,这孩子一辈子不能与她相认相亲吧。
丁长宁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却全是那人的音容笑貌。秾华。
“皇兄!你帮我换了这唐灿吧,我不要他了,你今日就帮我换!”
秾华追唐灿不慎崴了脚,虽这唐灿立马停了下来挨打,却还是心里憋屈,此时便一瘸一拐的走到这龙栖殿撒娇,唐灿也不辨驳,小心的在身后护着,恐公主摔跤。
“皇。”
第二声还未呼出口,秾华便看见丁长宁正俯在机案上痛苦,忙上前蹲下身子,心疼的看他。
“皇叔这是怎么了。”
转头又恶狠狠的看那李胤
“皇兄欺负皇叔干嘛,皇叔怀着孩子呢,皇兄趁人之危啊。”
李胤刚想开口,却对上了丁长宁的目光。那带了些祈求的目光。
战场上的死神,朝廷上的活阎王。此刻竟虚弱着对他做出了祈求的神情。李胤终是于心不忍了,朝他点点头,不许人进殿,自己也默默的出去了。
“皇叔。”秾华心疼极了,眼里噙了泪,一直帮他揉按着,腹部已些许发硬了。
“很疼吗。”
丁长宁极力忍住那声痛呼,双手牵住正帮他揉着肚子的手,慢慢又小心的握住。眼里充满了不舍。
“不疼。”
他心中痛极,又怎会在意这些。他认真的看着秾华,近在咫尺的陪着他,上次还是好久好久之前了。
“怎会不疼。”
秾华低头哭了,转眼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丁长宁把脸埋在她的脖颈,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大抵是最后一次了吧。
秾华却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任他抱着,小心的用身体贴上他躁动不安的肚子,想用体温给那肚子里的孩子些许安抚。
她拍拍丁长宁的背。
“皇叔不疼了皇叔不疼了,秾华在呢。”
话音刚落,竟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一阵颤抖,她忙拍抚着那人。
丁长宁隐忍着哽咽的哭腔,只想将怀中小人揉进身体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秾华小心的安抚着,虽是不知皇叔今日为何这样难受,但他定是需要她的安抚的。
泪打湿了秾华的肩头,丁长宁却毫不在意,平复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头来,秾华瞧着他红了眼眶,更是心疼的很,瞧他盯着自己的神情与平日还是不同,心下一紧,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受,她好想一直抱着皇叔,亲亲皇叔啊。
“皇叔。”
秾华轻轻开口,却看那人笑了。将她的手牵到他腹上,缓缓的贴了上去。
“秾华,叫我长宁。”
“长宁,长宁。丁长宁。”
丁长宁笑了。
“秾华。”
“长宁。”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王兄。”
燕洵朝燕灵点点头,瞧着那丫头一脸惭愧的样子,深知她在自责输了比试,缓缓开口。
“不必为那比试费心思,只要今晚顺利,定是有那秾华好果子吃。”
“是。”
想要看清这秾华公主是否能牵制住这摄政王,不如就用这息子香一试。燕洵等人计划着今晚断了息子香,看明日丁长宁等人对秾华的态度如何,日后行动自然轻松许多。
“只是,王兄饮了这汤。”
燕灵迟疑着,缓缓开口。早就听说这生子汤饮下后便是痛极,不知王兄是否能撑得住。
燕洵抚上肚子,略愣了愣,随即转回那副冰冷的样子。
“我无碍,到时你带着人去断香,我去趟玲珑阁。”
“王兄去那作何?”
“给那李秾华下药。”
燕洵冷哼一声。燕灵咂舌,王兄虽看起来清雅,实则是最记仇的,不知这秾华又怎么惹了他了,瞧他这样子,可是有她好受的。
自回宫后,唐灿便见公主愣在机案旁许久,虽是不知为何,却也不愿扰了公主思绪,便遣了来伺候的众人,立在公主身边默默陪伴。
秾华攥了方帕子,上面染着点点红印,那是刚刚见长宁脸上受伤帮他擦拭时弄伤的,从那个怀抱呆了许久,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好似在那梦中一般。
秾华却心里难受的紧,不安的搅着帕子。
瞧着刚刚长宁难受的模样,倒不像是因为腹痛而痛苦。秾华回忆着刚才地上摔碎的杯盏,想来是和皇兄起了争执。可皇叔说话一向是最有说服力的,到从未和皇兄在政事上起过争执,那是因为什么呢。
秾华不解,想起刚刚长宁看向她的眼神。为何带了那凄凉不舍得感情?
难不成,秾华心里一惊,难不成皇兄是拿了什么事威胁皇叔了。
那能是什么事呢?秾华思索着。什么事才能让皇叔担忧呢。她一定要查出来,免去长宁得担忧,她也想好好得保护长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