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十道热菜 荷塘月色 170
“奶奶又不在,不怕!……好,外公不能做主,爸爸总可以说了算吧?”
孟金毅谦和道:“外公说的没错。阿堇你可以自己选择吃菜还是吃肉。”
孟堇又看了看姜珠渊。姜珠渊道:“你是第一次吃肉,肠胃不一定受得了,先吃一小口试试看。”
孟堇尝了一小块龙虾肉,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真的好好吃哦!”
一直到派对结束,寇亭亭也没有出现。临走前,孟堇拉着姜珠渊的手道:“姜阿姨,妈妈生病了,奶奶和外婆都不在家,你可以去看看她吗。”
“为什么阿堇会想要阿姨去看妈妈呢。”
孟堇纯真地回答:“妈妈总是和阿堇说到阿姨,说阿姨漂亮又聪明。我将来也要像阿姨一样,有大学问,会做菜,身上还香香的。”
姜珠渊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阿堇,你有一对很爱你的爸爸妈妈,将来你会有自己的人生,珍贵又特别。”
“那阿姨你能去看看妈妈吗?”
“好。阿姨去看你妈妈。你和小恩一起玩一会儿,等会儿阿姨来接小恩,可以吗。”
“嗯!”孟堇像个小大人一样,摸着云小恩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小恩,我来照顾你。”
见孟堇和小恩手拉着手去了游戏室,姜珠渊才上楼去了寇亭亭的房间。
老朋友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姜珠渊。看见我这个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
寇亭亭蜷在床上,脸色差极了:“我怎么可能听不出你的脚步声。”
姜珠渊在她床边的一张矮凳坐下:“不管你信不信,我没什么可高兴的。”
寇亭亭冷笑一声,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她虽然口唇苍白,依然掩不住艳丽姿色:“梳妆台右边第三个抽屉里面有烟,帮我拿一下。”
姜珠渊找过没有:“在别的抽屉吗。”
“没有?怎么可能。”
寇亭亭摇摇晃晃地自己走过来找,果然她藏下的烟和烟灰缸都不见踪影。
她有些紧张,不停地把抽屉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姜珠渊从未见过寇亭亭这样;同学会上她是镇定自若的;上一次见面她是趾高气昂的,她不知道寇亭亭怎么会失态至此:“发生了什么。”
寇亭亭使劲抓着抽屉的边缘,低着头,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刚才看到我爸和我老公了吧。是不是很讽刺——我那个窝囊的爸爸看起来比我有钱的老公还要体面得多!我嫁给了这样的男人,你是不是觉得很痛快,很解气?”
“如果你不喜欢他,当初就不应该嫁给他。”
“你问出这种问题还真是可笑!难道我有选择吗?”寇亭亭恶狠狠道,“婚姻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要改变出身,不嫁给他嫁给谁?难道嫁给高不成低不就的姜金山吗!”
姜珠渊猛地站了起来。
“寇亭亭,你没发现吗——你把你的幸与不幸全都归咎于其他人,这样的你会幸福才怪。”
“你的命比我好多了,你懂什么?之前有姜金山和缪盛夏,现在有辛律之和贝海泽。你永远有靠山,而我永远所托非人!”寇亭亭眼眶充血,抓着姜珠渊的胳膊,“你哥哥发过誓会永远爱我,结果呢?他把那两件老垃圾送到我身边来!什么意思?想逼我就范?得不到我就想毁了我的生活?”
姜珠渊将她的手拿开:“你别再撒谎了。我哥不会说永远爱你这种话,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寇亭亭,让你的人生洗牌的不是你的婚姻,而是你的女儿。为了孟堇着想,振作起来,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可能吗?你知道辛律之说了什么吗?他说他是来惩罚所有人的,他说云政恩一直陪在我身边这就是我的惩罚——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个比喻。”
“比喻?你看看姜金山对我做的事情!他把我爸妈都送来,毁了我的生活——对,辛律之说过,要让我全家人都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商量好的,商量好的!还有,他说会让我永远都看不到毕赢和曹慎行,他们两个现在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可我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不可能只是吓我,他说云政恩永远陪着我了,就一定是永远陪着我了!在哪里!在哪里!难道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灵魂里吗!在哪里!”
看着寇亭亭饱受摧残的模样,想着孟堇天真无邪的笑容,姜珠渊的眼中也终于浮起了一层怜悯。
“你忏悔吧。亭亭,你忏悔吧。承认你对云政恩犯下的错——”
“承认了又怎样?我这些年受到的伤害会恢复吗!”
“至少这一切会停止。”
“我为什么要承认?不,我不承认!我没错,是他自愿跳下来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姜珠渊脑中嗡地一声。
“你说什么。”
寇亭亭的脸上突然失去了所有血色和生机,看起来就像是个精美而虚无的布偶。
“你其实知道云政恩怎么死的,对不对?”
其实还有一句话,姜珠渊没有问出来——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不是?
不知道为何,越接近真相,她越害怕。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划上的那个句号,会将这一切都变成毫无意义。
这个秘密寇亭亭已经保存了七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人生里。一旦拿出来,分享的是她的血肉,她的灵魂。
“想知道?那就拿真相来交换。”
晚上将孟堇哄睡了之后,孟金毅回到房间。
“今天看到你的老朋友,心情好点儿了吗。”姜珠渊离开时,孟金毅和她聊了一会儿,“我和她说你最近情绪不好,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准备做试管,打针的副作用。”
之前生孟堇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约了心理医生明天下午两点见面。”
“你为什么和她说话。”
这干瘪的小老头诧异地看了面容扭曲的娇妻一眼。
他虽然年纪大了,头发也不多,但眼神很和蔼:“你不是说上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就是她吗?关系很好,只是因为你早早结婚生子才疏于联系。现在你们又重新联系上了,我请她有空来做客,好好陪陪你。”
躺在床上的寇亭亭没有回答,焦躁地翻了个身。
“我知道你想抽烟。为了孩子忍一忍吧。”
孟金毅脱光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他爬上床,钻进妻子的被窝里。
碰触到他的皮肤,寇亭亭感到了一阵条件反射般的恶心,却又不能动弹。
“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阿堇我已经哄睡了。”孟金毅摸着寇亭亭腰到臀的曲线,温柔地喊着妻子的名字,“妈绝对没有嫌弃岳父岳母的意思。等她旅游回来我和她好好谈谈。家里难得这么齐整,这么温馨,你就别闹情绪了。”
寇亭亭如同行尸走肉般弹起身,走进衣帽间。
等她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片闪闪发光,镶满碎钻的内衣。
她直视着前方,麻木地将内衣裤套在了丝绸睡衣睡裤的外面。
孟金毅也坐了起来。
“亭亭?”
穿好后,她把手臂弯到背后摸了摸,又转身走进衣帽间。
这次出来时肩膀上又多了一对蝴蝶翅膀。
“亭亭。”
她转向了丈夫,麻木而冷静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孟金毅。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不知为何,孟金毅听见这句话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孟金毅慢慢道,“那我也和你说真心话吧。”
“我一直知道我比你年纪大,长得丑,你爱我不如我爱你那么多。更不用提我妈那个人,实在是不好相处。我们俩差距这么悬殊,你还肯嫁给我,还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真的很幸福。为了维系这份幸福,我什么都依你。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环境,我们可以移民。”
打扮得像只蝴蝶的寇亭亭惊讶地从这个小老头的眼睛里看出了迷恋,一如七年前一样。
“我说我不爱你。你的幸福就是和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过一辈子吗!”
孟金毅耸了耸肩。
“结婚七年,没有爱情总有亲情了吧?如果你不喜欢这套衣服,以后就不要穿了。老夫老妻,也不适合玩这个游戏了。”
他帮妻子将缀满碎钻的内衣裤脱掉:“其实我并不是想过夫妻生活,毕竟我们在打针。不如我们一起看看我这次出门拍的蝴蝶,。”
他想了想,还是抱着娇妻坐在自己大腿上,指着电脑屏幕介绍他这次所制作的蝴蝶标本。
“这个人是谁?”
寇亭亭突然伸手指向照片中的一名当地女子。她皮肤黝黑,颈间挂着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
“哦,这是当地的一名导游。怎么?哦,我知道了,她的项链很美,你也想要?”
寇亭亭不作声。
“可惜了,你喜欢什么钻石我都能给你,但这种不行。”
原来这名导游的母亲三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
“哦,她用保险赔偿买了项链。”
“没有。事实上因为穷,她母亲没有买任何的保险。她和她母亲一直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好容易生活有所改善,却飞来横祸。”孟金毅道,“她母亲的骨灰大部分海葬了,一小部分做成了钻石,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条项链。”
寇亭亭的嗓子都哑了:“什么?”
“骨灰做钻石。骨灰的成分和钻石的成分都是碳,只是排列不同而已。施加一定的外力就能将骨灰转换成钻石。她本来也没钱做,是有个好心人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于是替她出了钱。说是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和她母亲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