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7
“当年我父亲刚接手秦氏的时候情况比我糟糕多了,经常走南闯北,几个月回不了家是常事,从他决定接手我母亲的家族企业而放弃了其他东西的时候,甚至是我爷爷也不能真正帮到他什么,很多事都只能他亲自来,那个年代还很乱,做生意做的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以至于现在还是我母亲家族的那些人还是只服我父亲也是因为我父亲真的值得,以至于后来整个企业改朝换代都没有受到太多波折。”
热茶放在质朴的木桌上,茶烟袅袅,模糊了秦肃深邃的轮廓,让他的嗓音变的无比清晰:“不过那会儿秦琢很小,估计很不理解,那会儿母亲已经长了恶性肿瘤,情况一天天恶化,他不肯去上学,请了很多天假陪在床前,所以母亲去世的那天只有秦琢在她身边,父亲还是半个月之后才赶回来。那次见面秦琢一句话都没有,我曾经也问过他,母亲去世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他说没有。”
明明是那么平静的语气,却让季秋的心一点点揪了起来。
“所以......秦琢和父亲的关系......”
闻言秦肃摇摇头:“其实也还好,一开始我也担心这件事会让秦琢心里留下什么芥蒂,但后来他长大了,也比一般孩子要早熟,对父亲的态度也软化了,但......你也知道,他性格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我也不是很明白他在想什么,后来还是我们搬了家,和佳楠认识了之后他才慢慢与人多了交流,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母亲去世的早对他的影响,他那会儿对其他陌生人都很防备,唯独对佳楠不会,让我父亲一度怀疑他是否需要一个新的母亲。”
说到夏佳楠,秦肃的眼底就像平静的湖面化开一层涟漪。
让季秋觉得嘴里有点发苦,拿起热茶喝了一口。
原来,是这样的契机。
“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季秋喃喃问出声。
秦肃看着有些茫然的季秋。
那一刻季秋看出来了,他不是在以“秦肃”的身份在和他聊天,而是以“秦琢的哥哥”在对她说——
“小姑娘,我年长你五岁,看到的东西或许比你多许多......我只是想,这么多年秦琢身边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在另一种程度说,你们的关系甚至比我们更亲近,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在外面会不会觉得寂寞,但我和父亲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合适的人在他身边,我对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更了解他,哪怕是出于对朋友的怜爱,当他需要你时——我希望你能接纳他。”
季秋的脸慢慢发烫。
这一瞬间,她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苦涩。
秦肃是个好哥哥,但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秦琢需要的拥抱不来自其他人。
正因为她一直在他身边,所以才这么觉得。
秦琢今天出现戴了口罩,和一群技术主管开完会下来频繁咳嗽,散会的时候被他一起从美国调回来的负责商场人工智能系统的许文星问了句:“秦总,身体还好吧?最近流感严重,注意身体。”
秦琢当年刚到美国的时候筛选培养了一群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后来陆陆续续都提升到了重要岗位,这也是他能坐稳海外市场部的原因之一,许文星是和他一起拼搏过的核心成员其中之一,因此和秦琢之间少了一些上司下属的距离感。
秦琢摆摆手表示没事,走出会议室之后许助拿着热水和药跟进办公室,对秦琢说:“BOSS,已经约了钟医生了,是直接去医院还是到家里?”
一到这个季节北方就容易爆发流感,秦琢一直觉得自己身强体健的,在国外也没怎么生病,一回来就中招,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在忙,身体免疫力下降,他翻了下日程表,心里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到家里吧。”
吃完药胃里的酸胀缓和了一些,秦琢正准备继续工作,就被告知秦肃秦总下来了。
这些天秦肃也一直在和几个大股东开会,两兄弟在一个公司也见不上几面,秦肃进门后秦琢重新把口罩戴上,被秦肃看了好几眼。
“季秋一不在你就生病,该学学人家早上起来去跑跑步,我看季秋身体比你好多了。”
秦琢刚想站起来,闻言有一刹那怔忪,随即问:“你碰到她了?”
秦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早上跑步的时候遇到了,还带她去胡同吃了早饭。”
“......”
秦琢沉默片刻,才走到他对面坐下:“有事?”
“来看看你准备到什么程度。”
秦琢点头:“差不多了,放心。”
“我本来也不担心,是爸不想来问你,给你压力,所以让我来。”
秦琢平静得看着兄长:“他不反对?”
要动的那些人都曾是父亲的伙伴。
秦肃也回望他,不知不觉间,他都已经长这么成熟了。
“公司不仅是父亲的心血,它也是妈的,我和爸都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想做就去做。”秦肃挺直的脊梁如同一棵大树,语气沉稳有力,不容置疑,“秦琢,秦氏不是父亲的,也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过了许久,秦琢才低头,喝了一口热茶。
“我知道。”
傍晚的时候季秋接到许助的电话,对方告诉了她秦琢生病的事。
果不其然,都没等许助说再多,季秋已经挂了电话,匆忙开车去了秦琢家。
从庭院直接开到大门,管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季秋就已经利落得从驾驶座下来,把钥匙交给管家,然后直奔二楼。
这时候钟医生刚给秦琢量完体温,季秋一进门就看到了,快步走过去的同时问:“钟医生,怎么样?”
钟医生年纪大了,反应没那么快,先看了一眼体温测量仪,才回答:“是流感症状,已经发热了,今天还吹了风,晚上估计要烧起来。”
季秋皱紧眉头,刚想说什么,就被秦琢一连串咳嗽打断了。
“今天怎么会吹风?”
边说这话边走到床边,见秦琢扫了自己一眼没说话,季秋把他的的手揣回被子里,再把被子掖好,看了眼输液管的速度,随后才眼睛一扫,看向一旁不敢搭腔的许助。
许助心底嘀咕着感觉自己被女主人盘问了,随后小声说:“下午去西边儿了,会议室里烟味儿太大,boss去了阳台......”
秦琢这才开口解救:“行了,没多大事儿。麻烦钟医生跑一趟了。”
得到boss的暗示,许助如临大赦,急忙请着钟医生出去,还亲自送到楼下,都没让管家代劳。
季秋有点生气,但一句话没说,皱着眉头就去检查窗户关严实了没,路过兰花堆的时候余光都没给一下,就走进浴室去洗毛巾。
等许助战战兢兢地回来,季秋吩咐他下楼拿冰块,先用布袋裹好,再隔着一层毛巾搭在秦琢头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秦琢的神色有些恹恹,他懒懒看了一眼在调整毛巾位置的季秋,半晌才开口:“吃早饭吃得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