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知道118
她抽了抽鼻子,“可我好心疼啊。”
小小的、干净的聂然,一个人走进了乌漆嘛黑的世界,孤立无援,难过的时候也一声不吭。
——爸爸的…小心肝。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她眼不见为净的聂然,其实处处都是沈黛。这才难熬吧?
这比她要难熬得多吧?
沈黛想,她要是聂然,她都要跳出来了!
聂然喉咙滚动,眼眶红了,伸手遮住她的眼睛,一如临别前那样,沈黛眼睫在掌心颤抖,湿漉漉的泪。
聂然一直没再说话,房间里静了很久。
沈黛也很安静,均匀的呼吸在她耳边。
房间的灯昏黄。
近乎日落。
聂然屏了呼吸,好难才抑制住决堤的感情,她轻轻碰了碰沈黛的鼻尖,哑哑的道了个歉。
“对不起。”
“我的错。”
声音荡在静默里。
悔得心脏疼,心尖都在颤。
沈黛睡着了,箍住聂然,有点不愿意撒手的味道在里面。
阿咬轻车熟路跳上了床,睁圆猫眼,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个人。
猫在念旧。
连猫都在念旧。
后来月影淡了下去,初晨的余晖,伴渐浅的天,聂然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天光亮起来。
*
晨光照在眼皮上,沈黛不适应地眨眨眼,习惯了的生物钟催着她睁睁眼,即使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今天是休息。
沈黛睁眼看到身边睡着的另一个人。
聂然恍恍惚惚,近天亮才睡下,此刻恰在熟眠,面色平静 笼着疲倦,阖眼之下有青黑。
难得近距离可以看到。
沈黛想,哦,聂然啊。
第一眼毫不惊喜,沈黛还理所当然地准备再困困,眼都阖了一半。
我靠?!
沈黛眼睛倏忽睁圆,她又看了一眼,光影和煦,半面笼着阴影,出人意外的温和漂亮,像梦中。
梦中才能见到这一幕。
她慌得盖住被子,蒙头沉思,惊魂甫定,在被窝里转了个身,朝向了背对聂然的一面,喘了好几口气,犹犹豫豫探出被子,迎面对着窗。
松了口气。
果然,背对着聂然就是没有聂然。
可能身边的温度远离了,聂然下意识跟了跟。
沈黛刚觉得浑身轻松,她身后的人就靠了上来,手臂搭在腰上。
沈黛睡姿并不太好,睡得四仰八叉,衣服睡翻了,撩起一个角,细白的腰间有凉玉似的触感。
聂然冰冰凉的体温。
沈黛想,呵,占我便宜。
沈黛挣了挣。
聂然蹭蹭她的耳尖,薄薄的一层软皮几乎立竿见影红了一段。
聂然像是清醒了,又带着点下一秒就要回笼觉的困意,哑哑的,她附在沈黛耳边:“早上好啊。”
语气疏懒倦怠,说不出的惬意随和,像曾经说过千遍万遍。
此间亲密,竟然像从来没有过隔阂一样。
好像三年断片只是一场梦,睡时同枕,醒时亦然。
沈黛后知后觉涌起很多碎片,七零八落,唯有很浓重的一个问句赫然清晰。
所以…
聂然有没有叫她爸爸?
不过当事人确实没脸再问,酒后这种事情,谁记得谁尴尬。
沈黛动了动又不怎么想动,腰间被人拦着,她想反正休息日,睡到中午也没有关系。
聂然人生鲜少有这样好梦的时刻。
所以说,有时候隔阂真是和冰一样的存在。
谁觉得再没能契机将冰化开,又突然逢夏,冰封的流水湍湍,盎然的生机蓬勃。
浓荫蔽日。
*
沈黛和聂然和好了。
像每天日升一样,她们早晚会和好。
有种细水流长的感觉。
代欢偶尔间路过研究院对面奶茶店,看到临近沈黛下班点,拎着奶茶,收好电脑去接沈黛的聂然。
其实好几年了。
在代欢眼里,已经好几年了。聂然除了瘦了点,也没变多少,眼底的深情读不懂就看不懂,看懂了也就读懂了。
她那么喜欢沈黛。
于是给了沈黛不容忽视的注视。
沈黛也是。
她们从年少起,不知道缘由的情况下,就把对方视作自己特殊的人。
聂然高岭,独独对沈黛笑,有求必应,沈黛最抗拒人叫她“黛黛”,却能不在听到聂然喊她“黛黛”时第一时刻就把人打死。
多稀奇?
代欢跟出了门的第一眼看向聂然的沈黛打招呼,沈黛愣了愣,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欢欢。”
代欢鼓足勇气,同样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呀,黛黛。”
沈黛只讶然地挑了挑眉。
那些疼痛到不能再碰的伤口,如今回想起来只剩一条伤疤,浅浅的、可能不太好看,但是再碰一碰,也不会再痛。
聂然紧了紧沈黛的手,她把人牵在手心里。
代欢想,也挺好。
她看着人潮攘攘,把她们推得很远,又看是时移世易,她们又再次重逢。
聂然处心积虑,沈黛耐心。
可惜。
她荒废了三个学期多的课业,没机会细品狗粮,需要先好好复习,扛过考试周,怎么样也不能科科挂。
*
沈黛手心发汗,不想被牵着走。
聂然了然,牵着她外套袖子走,影子是相牵的,灵魂是互相喜欢的。
其实从一开始就混淆了喜欢和爱。
可我那么那么喜欢你,那我一定很爱你。
因为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
老旧的居民楼下,很久没见过的车和很久没见过的人。
沈黛成长很快,快到沈城来不及给叛逆的受苦的女儿一点点援手,他女儿就自己站了起来,心平气和的同他对峙。
沈城在楼下等沈黛,他们父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不全是沈黛一个人的理由。
沈城后来抽烟成性,满身烟味,偶尔呛口痰,咳得像要呛死一样,他头发白的很彻底,分明不过三年而已,那个偶尔出门还会喷发胶搞发型的沈城如今满身颓然。
他看着沈黛和聂然一起出现,想起了最后一面时一语成谶的“妻离子散”。
“没想到,你们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沈黛让聂然先走。
聂然不走,稍走远了一些,等在树下。
沈黛对上她爸的眼睛,已经丝毫不怯,她如同握有砝码的平辈,不卑不亢:“是这么多年,我们从来都没有不在一起过。”
她年少时畏惧,来自父亲的权压,如今才不怕,才敢直言很多当时需要藏起来的心思。
她一开始…只想留聂然久一点。
只有…这个愿望而已。
“我一直喜欢她,从来也没不喜欢过,”沈黛说,“她也一直喜欢我,从来也没不喜欢我过。”
沈黛看着树下的聂然,倏忽想起有年树下,有个孩子偷偷望向她的眼,还有车站对面,也是树下,久久驻足的女生。
好像全是聂然的模样。
“有人这么喜欢你吗?没有。”
“其实我挺怕的,万一我跟你一样,辜负了那么好的聂然,可怎么办?”沈黛眼睫低敛,瞄了一眼树下的聂然,她全神贯注看着这边,可能声音听不真切。
“还好,我觉得我可能更像我妈。”
“喜欢本来就该是从一而终的事情,我喜欢上她,我就会一直喜欢她。”就像她很长时间之前认为的那样。
“更别说,我现在爱她。”
聂然敢说的爱,她未必不敢。
沈黛一字一顿,“我很爱她。”
“你懂爱吗,沈城?”沈黛笑了笑,直呼她爸的名字,“你只懂占有和强迫。”
占有和强迫许姨。
用别人最心爱的东西当做自己的筹码,打着真爱的幌子。
许知意确实是沈城心底的痛,他被逼的颜色仓皇。
“我会…每个月给你打钱,毕竟你是我爸爸,”沈黛说,“也会给你养老送终,你都不用担心,但是…仅此而已。”
她有心软。
小时候,沈城背过沈黛,沈黛骑在爸爸肩膀过,看过那个年龄看不到的宽阔和辽远。
可是心软是心软。
总不能因为心软,输得一塌糊涂。
沈城有一瞬间暴怒,却连发火都像是在自掘坟墓。
“那你妈知道吗…你喜欢女的?”沈城眯眯眼,以为自己捏了什么了不得的话题。
“…”沈黛低低的,眼瞳有一瞬间游离,像在某个祭日的墓碑后,她好像说过。
沈城以为是软肋,沈黛说:“她知道……其实,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无论是犯错还是难过,我都会跟妈妈说,没有例外。”
所以,她知道,我在爱一个女生。
正如她当年知道,我在尝试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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