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原来适才她不是在做梦,自己是真的待在一间药庐里。
真不知道是哪一位好心的老大夫,大发善心救了无家可归的她。
好人,真是个好人。江湖上的人讲究道义,不知恩图报才不是她戚柔一贯的作风。
竹屋的门没有关,仔细听,能听到外头隐约的一点声响——老大夫应该在外面吧?
念及此,戚柔缓了一缓,起身跳下竹床,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光着脚丫便“噔噔噔”地跑向了屋门。
扶住竹屋的门框,戚柔跑出去,唇边带着笑意,脆生生道:“老先生,谢谢您……”
但是,在看清远处的人的那一刹那,她便是一怔。
剩下的话,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见——
不远处的竹林下,叶浪萧瑟,风过留声。
琳琅满目的草药旁边,一袭冷白衣裳之人长身而立,身姿颀长疏冷,皎皎如月光。
那人正低着头,悉心拣择手中的草药,眉眼低垂,侧脸清冷而惊艳,如同精心描绘的仙画,多看 * 一眼都觉亵渎。
听闻她的动静,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眸光冷淡地朝她看来。
刹那间,天地都失色。
戚柔看呆了。
纵然她自小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地长大,也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丰富,又或许是早已见怪不怪,那人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连余光都没有多停留,便将她无视了个彻底。
原来救她的……不是老大夫啊。
戚柔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
大美人气场强大,端是站在那儿,便自成一派风华,她有点不敢靠近。
戚柔做了好几遍心理准备,说服了自己,才终于小步过去。
“请问……”她歪了歪脑袋,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终于看过来,只一眼,就差点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悉数击溃。
盯了她一瞬,那人终于出声,声音淡漠:“看不出来么?”
嗯,她好像确实问了一句废话。
戚柔抿着唇站了回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紧张地揪着衣摆。
而那人说完,便没有理会她,只专心拣择着手中草药。
戚柔站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这种安静,小心翼翼地抬眸问他:“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等了好半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戚柔以为自己被彻底无视了。
然而,下一瞬——
“沈倾。”那人淡声回答道。
他的声音清润微冷,如清泉玉石般悦耳好听,是很舒服的嗓音。
原来他叫沈倾。
对方说了名字,礼尚往来,她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
戚柔想了想,乖乖开口道:“我叫戚柔,你可以叫我阿柔。”
说完,她又有些纠结地嘟囔了一句:“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不需要。”沈倾淡声说着,将最后一株草药放好,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啊,什么?”戚柔呆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跑到他身前,“不行不行!你救了我,我该报恩的!我们江湖上的人啊,都是有恩必报……”
竹屋另一边,一条潺潺的小溪穿林而过,沈倾越过她走到溪边,半蹲下来洗手。
冷白无暇的衣裳垂坠下来,在地上铺出一道月影。
“不是我要救你。”沈倾道。
他没有看她,随手撩起冰凉的溪水。
那双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却并不孱弱的,十分有力遒劲。
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她拎起来。
戚柔盯着沈倾的手看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啊?”
她有些茫然:“那是为什么?”
沈倾眉眼低垂,将手上的泥沙洗净。
即便是这样的动作,任他随意做来,竟也是从容不迫的风雅矜贵。
“当时是你扯着我,不让我走。”他缓缓道。
是……是她扯着他不让他走?
霎时间,小姑娘面上微不可见地闪过浅浅红霞,只是脸颊灰扑扑的,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那、那就算是这样。”戚柔心虚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 * 几乎微不可闻,“你也确实没有丢下我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点伤心。
沈倾冷漠得拒人千里之外,似乎从头到脚都在抗拒她,难道是因为嫌弃她吗?
小姑娘恹恹想了片刻,却想不出什么名堂。
她转过身,在溪边抱着膝盖蹲下,低头看向溪面——
伴随着她的动作,清凌凌的溪水中,映出了一张灰扑扑的小脸。
那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完全看不出其他五官,就如同一幅正常的画,被漆黑墨水染没了大半部分,简直难看得人神共愤。
戚柔:“……”
好吧,难为人家要对着这张脸说话,她自己也嫌弃自己。
戚柔叹了口气,低落地咬住嘴唇,在溪水边的草地上坐下来,抱住膝盖。
她没有说话,盯着潺潺流动的溪水出神了一瞬,终究还是抑制不住骨子里的渴望,仰起头来,近乎祈求地出声问道:“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沈倾洗干净了手,起身准备进屋熬药,听见她的话,步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