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选秀(二更)

  “可不是吗, 这可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公主薨逝后,陛下下令百官除服,罢朝一月, 天下缟素。”另一人从旁说道。

  “换作是你家女儿逢难,你能不悲痛?陛下之举也是人之常情。”原来那人道。

  苏容臻不知道自己在旁听了多久, 她只知道, 临安公主的葬礼, 古今未有,堪比帝王。

  走回去的路上, 两边街道的商家已经开始往门前挂上了白幡,寸寸缟素, 晃得苏容臻眼睛干涩。

  脑子里还回响着方才听到的话语。

  “陛下亲自送葬到东陵, 又命文武百官步行相随,早晚于棺前哀哭, 凡是不悲恸于形的, 皆以藐视皇威之罪贬官降爵。”

  “有几个纨绔惯了的宗亲,已经因此被贬为庶人了。”

  东陵是大邺的皇陵所在地。每代帝王登基以后, 便会在此地建造陵寝。

  临安公主去的突然,自然不可能是现修的陵墓。

  苏容臻又听说, 皇帝不想让公主草草下葬, 嫌工部给的方案耗时过长, 又不够规格,便将原本备作自己的陵寝改制给了她。

  皇帝又于长安建立祭庙,供奉神位, 以神策军亲军日夜守卫,供奉永在,香火不灭。

  为临安公主上谥号“昭”, 大邺谥法中,“昭”为帝王之谥,显明明昭昭,如日如月,圣达光耀之意。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1)

  此事一出,朝中人均惊愕不已,有司空刘隐谏言:“八岁下殇,礼所不备,而以成人礼送之,加为制服,举朝素服,朝夕哭临,陛下乃复自往视陵,亲临祖载,自古以来,未有此比。愿陛下抑割无益有损之事,此万国之望也。”(2)

  皇帝朱批:“万国之望,非朕之望。”

  还有少府劝谏:“显皇帝,文诚皇后崩,陛下皆不送葬,所以重社稷,备不虞也,何至六龄之赤子而送葬也哉!”(3)

  皇帝皆不听。

  世人或许不解,为何皇帝连亲生父亲与祖母去世都不去送葬,反而给一个孤女送葬。

  苏容臻却是隐约可以猜出原因的。

  皇帝的童年,除了母亲的存在以外,称不上是幸福,其他的诸多苦难,也多半源于这个冷酷的皇室。

  他的父皇与皇祖母,和他之间的感情,或许还不如一个认识数月的柔嘉。

  至少柔嘉可以给他最纯粹的温暖,是他美好心愿的寄托。而其他那些血缘上的亲人,反而不过陌路人罢了。

  甚至会在某一天刀剑相向,譬如他的那些个兄弟,刀尖流下的血,是那最“亲”的血。

  所谓血浓于水,不过尔尔。

  皇帝一定很伤心吧,他是否茶饭不思,是否一人独坐到天明。

  苏容臻的心都揪了起来。

  无人比她更清楚,柔嘉对皇帝的重要性,那是他对心上人的寄托,祝愿,以及遗憾的弥补。

  陡然失去,怎会那么容易接受,何况“苏容臻”也在此时消失。

  苏容臻都可以想象得出来,皇帝如今肯定是批改奏折,日夜不息,以此来麻痹自己的内心。

  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记得在早间寒凉之时添一件衣。

  从前,皇帝总是觉得她不爱惜自己,因为贪玩或者粗心,不顾惜身体,忘了穿衣吃饭。

  苏容臻却觉得,她明明都是和他学的。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从前在一起的生活画面,苏容臻更想他了。

  她开始计划着,什么时候回到京城,如何进宫遇见他。

  苏容臻这样神思恍惚地回到了小院,被刚做完饭菜的陈大娘看到了。

  陈大娘见她思维浮空,面色不定,有些担心地问:“小娘子可是有心事烦扰。”

  苏容臻眼波一晃,坐下身来,夹起菜肴,慢慢地放入口中,好半晌才说:“是有些心事。”

  陈大娘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不如说与我听听?我虽不识诗书,但多少也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或许可以助你解惑。”

  苏容臻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您有没有过这种时候,明明与心爱的人两心相依,却天涯远隔,不得相见。”

  陈大娘听完她的话后,想了一会儿,说:“我自幼奉父母之命与他人成婚,过了些平平淡淡的日子,那人不久便弃我而去,我虽愤懑一时,但也称不上痛彻心扉。说起来,我还从未感受过情爱滋味,也不太能体会那些生生死死的爱情。”

  “但是我懂得信念。我的信念便是将我儿好好抚养,看他成家立业,于是这么多年,无论有多么苦,便也熬过来了。”陈大娘温柔不失坚定地说道。

  “如果姑娘你的信念,是与心上人重逢,只要它足够坚定,纵然跨越千山万水,又有何妨。”

  “只要执着于此,永不放弃,终有一天,你会达成你心目中的幸福结局。”

  陈大娘说完后,赧然一笑:“我说不来什么大道理,只能说些简单的话。”

  苏容臻却似突然有了劲一般,她深吸一口气,握紧陈大娘的手:“谢谢您了。”

  只要她不放弃,他也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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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容臻借住陈大娘家的时日里,常凭借着过硬的书画本领,帮忙在她的绣布上描形写字,赋诗作画,陈大娘照着上面绣出形物出来,往往能卖到更高的价格,生意也好了不少。

  与此同时,苏容臻日日盼着京城解封,还让别人帮她留意打听。

  这天,隔壁消息灵通的小冯子见到了她就直呼:“姑娘,姑娘,好消息,京城解封了,您要即刻前往吗,我给您订马车。”

  小冯子经常帮别人接一些跑腿的活计,他见苏容臻气度不凡,便格外的热情。

  苏容臻走向他,偌大的惊喜涌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正待开口说好,小冯子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今日我探听消息时,还听到了件事,也是京城的消息,我也说与您听听?”

  “听闻陛下最近好似要选秀了,不似前朝划定某个区域,这次乃是全国大选。”

  苏容臻陡然怔住。

  “这次可是要择选九州八十一郡的美人佳丽,还真是盛况空前,繁花锦绣。”小冯子感叹道:“也不知我等有没有机会一睹芳泽。”

  “陛下……为何要选秀?”苏容臻迟疑了很久,久到说出话时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十分陌生。

  “这我也不知道,说来也是奇怪,陛下登基多年,别说大选了,连个侍寝的宫人都不曾有过,身边干净得连皇朝最远边疆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帝王不近女色。”小冯子疑惑道。

  “更何况临安公主才薨逝不久,全天下都要戴孝一年,陛下对其爱之重之,实在是有目共睹,按理也不该在这时候广纳秀女的。”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小冯子来回踱步,头上好似爬满了蚂蚁一般摇头晃脑。

  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侧首对苏容臻笑道:“其实这也未尝是个坏事,我见您气质如兰,想必容貌也毫不逊色。您要是被选上了,有的是望不尽的富贵荣华。”

  小冯子本以为,这样说能讨个彩头,至少也可以让苏容臻高兴。

  却没想到,苏容臻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却是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在原地站立了会儿,便走了。

  脚步甚至有几分不稳。

  小冯子在远处喊道:“姑娘,姑娘,您还要订马车吗?”

  苏容臻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只是渐渐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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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该订去京城的马车吗?苏容臻回去的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

  京城,除了皇帝以外,其余的人与事物,她对其几乎算得上毫无眷念。

  本来满心期待的回京,却被突如起来的消息打破了。

  皇帝要广开选秀。

  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只知道,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全身都僵住了,内心是激烈的冰与火在碰撞,刺痛了她那颗焦灼已久的心。

  早先她猜想皇帝因为柔嘉和她的离去而心碎不已,但现在的她,对这个想法有了一丝动摇。

  若是真的哀痛,怎会在爱女尸骨未寒之际大肆选秀,开本朝之冠?若是真的钟情于她,为何要选别的女人进宫。

  苏容臻不敢深想,怕得到自己害怕的答案。

  虽然她的内心隐隐觉得哪里透着一股不对劲。

  皇帝不像是那种虚情假意的人,他从前对她的深情寸寸刻心。他既然能为了她,在帝王之路上独身多年,也不会突然改了想法,要广纳后宫。

  可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又不容她忽视。

  苏容臻心乱如麻,又酸又涩,却又不愿意放弃希望。

  她决意先缓缓,再决定是否入京。

第二十七章 选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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