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陈年往事
“那人好像还是个地痞流氓的头头,瞬间就叫了五六个人过来,陈宏见状想拉着大少爷赶紧走,却被那人踹倒在地,最后在混乱中竟被其中一个人用木棍打断了腿。”
“后来有人报了案,官府来人将那些人统统抓进了牢里,老爷也赶紧请了大夫给陈宏医治,只是陈宏的腿伤得太重,换了好几个大夫都不成,下半辈子只能靠拐杖了。”
“老爷心中愧疚,赔了陈家一大笔银子,说会养陈宏一辈子,又向知府大人列了许多那些人平日里的罪行,希望重判,后来伤了陈宏的那个人挨了一百大板,当场就咽了气,其余人也被判了流放。”
“只是陈宏的腿再也好不了了,大少爷因心中有愧,待陈管家也愈发敬重,后来陈宏日日酗酒,半年后便出了城郊那桩事……”
云梦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惋惜。
苏竞晚沉思片刻,原来陈管家和秦松之间还有这么一桩往事。
如此说来,陈管家岂不是也有杀秦松的嫌疑?
唯一的孙子断了一条腿,之后又因此事意志消沉、日日酗酒,最终在马车下丧命,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这个打击吧?
“那陈管家呢?可有因此对大少爷心生怨恨?”
云梦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随即摇了摇头。
“不曾,至少在奴婢看来正常得很,陈宏死后,陈管家确实难过了几天,但过了一个月便开始正常料理府中事务,待大少爷也一如往常,很是照顾,有时候夫人在老爷面前说大少爷哪里不好,陈管家还会私下里帮着大少爷说话。”
苏竞晚轻笑一声,眼中露出两分轻蔑。
这世上真有这么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人吗?
她苏竞晚第一个不信。
陈管家的正常便是最大的不正常!
他若是大吵大闹甚至借机讹诈秦老爷一笔巨款,苏竞晚反而觉得正常,可是他没有,他不吵不闹,认真负责地尽着自己的本分,甚至还好心的为间接杀死自己孙子的仇人说话,这明显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打消了秦老爷的顾虑,继续留他在秦府做活,也成功取得了秦松的信任,一步步地筹谋杀死秦松的计划。
若真是如此,这个陈管家可真是不简单,忍辱负重,用心良苦啊!
等等!
陈管家昨日说什么来着?
他说初九那日他和府里的采买出去购置物资,回来时看到秦柏的鞋上沾了泥,所以初九那日,陈管家也是出了门的!
苏竞晚看向云梦,“敢问府里的采买是哪位?”
“是厨房的刘叔,我带姑娘过去。”
云梦向旁边的云芽嘱咐两句,便带着苏竞晚向厨房走去。
秦家的厨房在后院的西南角,此时那里炊烟袅袅,看来已经在准备府里的午膳了。
她们到门口的时候,果然见一个大叔、两个婆子并几个小丫鬟正围着灶台忙活,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
“刘叔,你出来一下,苏姑娘有事找你。”
云梦看向那个略显肥胖的大叔。
那个叫刘叔的听到有人叫自己不满地皱皱眉,他最烦别人在他做饭的时候打断他,这些不长眼的小丫鬟,耽误了主子中午的饭食,她们担待得起吗?
待听到“苏姑娘”三个字时,那火气又下去了,这不是老爷吩咐要全力配合查案的那位姑娘吗?
于是对着旁边的婆子说了声:“王婆子,帮我看一下锅!”
说罢又用衣摆随意擦了擦手,这才走了出来,客气地看向苏竞晚,“姑娘有什么想问的?”
“听闻初九那日,你曾和陈管家一起出门采办物资?”苏竞晚问道。
刘叔点点头,“正是,府里的物资一向都是由我和陈管家出门采办的,有时候陈管家有事,就是我和王管事一块去。”
“什么时辰?”苏竞晚追问道。
刘叔挠了挠头,似在回想,“大概未时到申时之间吧。”
苏竞晚垂下眼眸,和秦松死的时辰基本吻合。
“那你们一直在一起吗?陈管家中途可离开过?”
“一开始是在一起的,但是走到赵记茶铺的时候,正好看见陈管家的儿媳妇急急忙忙地要去找大夫,说是陈管家的儿子又不好了,他儿子的病情一直时好时坏,这个我们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便让他先回家看看,反正买茶叶的事我一个人也能干,一会儿他来了,我再给他报账就是。”刘叔接着说道。
苏竞晚心想果然,“那陈管家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个时辰后吧,我们采买物资都是有顺序的,我快到绸缎庄的时候,正好碰上陈管家,陈管家说他儿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住了,再后来买完了东西,我们就一块回府了。”刘叔回想道。
一个时辰,够从赵记茶铺到城北的聆音庙打个来回了,作案动机有了,作案时间也有了,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苏竞晚觉得秦松的死和陈管家脱不了干系。
“好了,我问完了,打扰刘叔做活了,告辞。”
苏竞晚告别了刘叔,又问门房要了陈家的地址,打算去陈家看看。
陈家在萦州城西边的西锣胡同,陈管家在首富秦家当管家,而且秦老爷又先后补偿了陈家两笔银子,所以在苏竞晚的印象里,陈家即便过得不算富裕,也至少应该算得上殷实,所以当苏竞晚看见陈家那破得掉渣的木门时还是很惊讶的,甚至还退后几步重新看了看。
这个真是西锣胡同的最后一家吧?
她不会找错了吧?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和一个妇人相继走了出来,那老者向妇人叮嘱几句便离开了,而妇人则站在门口,满脸狐疑地看向苏竞晚。
看来这位应该就是陈管家的儿媳妇了,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已经发白的湖蓝色粗布衫子,面色有些发黄,圆圆脸,年纪应该不到四十,但许是因为儿子早逝,丈夫病重,平日里操心太过,眼角已经爬了几条明显的皱纹。
“我找陈管家。”苏竞晚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那妇人闻言又打量了她几眼,倒是不曾听说秦家有什么小姐,但眼前这位姑娘的衣着气度又明显不像丫鬟。
不过只有一瞬,那妇人就让开了路,怯生生道:“姑娘进来吧。”
正如秦家丫鬟所说,陈管家的这位儿媳妇性子软和,甚至有些认生。
她跟着那妇人一同走进院子。
“姑娘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叫公公出来,主要……是因为外子缠绵病榻多年,姑娘进去,怕会过了病气……”
那妇人越说越小声,生怕自己待客不周,努力解释着缘由。
苏竞晚笑着点点头,那妇人这才放心向屋内走去。
她则在院里随意打量着,这三间挂着厚重门帘的屋子,应当是住人的,院子里那间被火熏得墙有些发黑的屋子应当是厨房,灶上还整整齐齐摆放着碗盘,厨房旁边有个鸡窝,几只母鸡正“咕咕咕”的走来走去,似乎在觅食。
院子不算大,也有些破旧,但还算整洁。
看来陈管家的儿媳妇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爱干净的人。
“苏姑娘找老奴有何事?”
陈管家从屋内走出,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竞晚从陈管家掀起的帘子缝里看了一眼屋内。
虽然只有一瞬,但确实看到有个男子躺在床上。
她收回目光,淡淡应道:“今日去秦府,听说了陈管家儿子的病情,我便想顺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苏竞晚说的自然是客气话,不过是随便找个由头罢了。
“姑娘的好意老奴心领了,但老爷已经帮着找了不少大夫,药材也给了不少,病情还算稳定。”
陈管家的态度依旧温和,不知看没看出她的来意,但面上表现得与平常无异。
“既然如此,打扰陈管家了,告辞。”苏竞晚笑着说道。
陈管家像往常一样客气地将她送到门口。
苏竞晚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叹了一口气。
陈管家城府极深,不像秦柏那般,略一逼问就什么都吐出来了,若是拿不到切实的证据,恐怕难以逼他就范。
苏竞晚又摇摇头,不对不对,这么大的一个局,再精明的人也会有漏洞才是,她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她静下心来,仔细捋着整个事情的经过,突然头脑中灵光一闪,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苏竞晚急匆匆地向秦家走去,门房见她去而复返,很是疑惑。
她顾不得这些,直接上前问道:“你可还记得初九那日二少爷午后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管家和刘叔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门房思索片刻,应道:“二少爷先回来的,大概半个时辰后,陈管家和刘叔才回来,具体什么时辰小的也记不大清楚了。”
“我知道了。”
苏竞晚没待门房答话,撂下这句话就抬脚向里面去了。
她先到厨房问了刘叔几句话,又到清荷院仔细问了秦夫人身边的丫鬟,最后到云辉院找到了招财进宝。
做完这些,苏竞晚又马不停蹄地向衙门赶去,也不要人通报就直接进了正堂。
此时,章明正看着公文眉头紧锁,样子很是发愁,时不时还长吁短叹一番。
年底就是四年一次的官员考核了,自己本来已经上上下下都用银子打点好了,心里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是前几日一时失手判错了案子,还偏偏撞到了太子殿下的枪口上,如今这心里是愈发没底了。
“大人,我知道真凶是谁了,现在可否开堂审案?”苏竞晚上前恭敬说道。
“开开开!”
章明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虽然升迁无望了,但好歹亡羊补牢,及时改正了错误,太子殿下总会留两分情面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充满了斗志,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苏竞晚补充道:“大人,请派人将秦府的陈管家、刘叔、门房、秦夫人身旁的那两个丫鬟还有秦松身边伺候的招财进宝传来,自然住在牢里的秦柏也要一同带上。”
章明看向门口的两个衙役,“听见了吗?照苏姑娘说的去做!”
“是。”两个衙役应了一声,各自办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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