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补偿23

  “是。”二人躬身。

  “至于夫人她……”纪直想了想,转身朝后头的尖子道,“问她最近想要点什么吧。”

  心疼她吗?纪直坐上马车的时候这么想了想。他或许不是心疼她,只是心疼昔日那个在宫里备受欺凌、以及如今也不太受某些人待见的自己。

  他刚要令车夫驾车出发,尖子却在门帘便道:“爷。”

  纪直给他一个字:“说。”

  “夫人想要什么,方才属下已经问来了。”

  这么快?珍珠、玛瑙还是绫罗绸缎?他问:“她要什么?”

  “呃,”尖子有点尴尬,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说,当然,他还是如实汇报了,“夫人说想吃枣泥糕。”

  纪直一顿,骂了一句:“她受了欺负之后脑子里就只有枣泥糕吗?”话虽这么说,回头时他却独自在马车里勾起了嘴角。

  话说一炷香的时候之前,托托刚醒来,便听见窗子外头的吵架声。她撑着身子起来,就看到忒邻和尖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院子里。

  “你好,”忒邻看到尖子进来的第一句,“有何贵干啊?”

  尖子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也没好气地回答:“我也是替爷办事,你能不能热情点?”

  “呵呵,”忒邻回答,“那奴家要说什么?‘欢迎光临’?”

  “……”

  他们倒是和睦。托托撑着侧脸想道。

  她伸了个懒腰,这点动静立刻被忒邻发觉。她转身进来,立马先是道歉:“夫人!昨日都是奴婢疏忽!让您着了奸人的道!”

  托托是习惯把恼人的事情迅速忘记的类型,以至于她想了好一阵子,才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哭了便哭了,也没什么丢人的。这副心性完全是女真人的洒脱样,她摆手道:“无妨。尖子又是为什么事过来的?”

  “爷要出去了,问您想要什么呢。”这段时日下来,尖子也明白了托托的脾气,知道这位不是苛刻的主儿。他不慌不忙地报上来意。

  提到纪直,托托忽然愣了一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昨天不是躺在床上睡着的!

  她!好像!是!被!纪直!抱着!睡着!的!

  托托猛地抬手捂住迅速发烫的面颊,对于自己竟然如此大大咧咧感到惭愧。

  尖子和忒邻都不清楚她突然之间这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却又因为对彼此的排斥别开头冷哼一声。

  托托问忒邻:“铃,我现在脸红了没有?”

  “有点,”忒邻说,“夫人是不是发烧了?”

  “夫人,您想要点啥现下赶紧告诉属下吧。爷就要走了,属下还怕赶不上呢。”尖子无奈道。

  托托捂着脸颊,一副痴傻的模样想了一会儿。她说:“想要的东西倒也没有。我从前听人说,你们汉人有样点心是极其好吃的。那点心叫枣泥糕。我想尝尝,你问他回家时方不方便买过来。”

  “枣泥糕?”完全是尖子预料之外的东西。

  此刻纪直是想补偿她,这可是讨要东西的大好机会,你居然只要这么一样寻常的点心?!

  尖子腹诽,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于是他便请辞下去了。

  忒邻在一旁站着,若有所思地瞧了托托一眼。她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些什么。

  能与托托讲汉人事情的,除了柳究离以外,还有谁呢?

  师父是托托眼中的大英雄。至少,很久以前是这样。

  那时候,柳究离因为过人的才干与胆识,以汉人之身深受女真族部落的重用。

  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这位军师大人说敌人从哪里攻过来,敌人就会从哪里攻过来;这位军师大人说什么时候出兵能胜,什么时候出兵就能取胜。

  托托敬仰他,就像敬仰神明一般。

  然而,这位神明在她遭受灾祸时并没有任何动容,就如同真正的神明一般。

  他们高高在上、令人景仰。但正因为此,所以遥不可及。

  神仁慈而明智,但对待凡人同样也冷漠无情。

  这时候,另一位同样威武似神明的男子正在宫中辞别主上。

  纪直俯下身,对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臣,定会为您分忧。”

  语毕,他退了几步,随后转身离开大殿。

  陈除安和尖子都在门外守候着,瞧见他出来,便问有什么吩咐。

  纪直一面走一面说道:“让我料理皇家春猎之事。届时,你们都与我一同过去。”

  “是。”二人皆是听令的。

  “另外,”纪直说着,取了尖子送上来的帕子擦手,道,“还得替那个废物太子料理一件事。”

  大虚现下的太子名叫庄思恪。身为堂堂太子,庄思恪在皇后的牵线下获得了不少前朝大臣的支持,只是,在纪直眼里,他也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

  这一次是皇帝私下召纪直过来。他刚接旨就知道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庄思恪的这件事,倒还要从前文出场过的昭玳公主庄思宜说起。

  庄思宜虽为一介女流,但在皇子皇孙中,却从来不是个叫人省心的。

  仅是因为庄思恪忘了她生辰这一茬,她便公然告了自己兄长一状,说他在宫外强抢民女,且行暴虐之事。

  这暴虐,说起来倒也真是非同一般。

  他将那抢来的女人折断了手脚。

  “强抢民女,已足够他失去民心。”庄彻说着,将手中的笔砸了出去,吓得他的鹦鹉展翅飞上了房梁,“没想到这臭小子,竟然还如此惨无人道!”

  纪直立马跪下:“龙体要紧,望圣上息怒。”

  “纪直,”庄彻道,“百姓那头,我已经令当地知府下去办了。只是,太子那家伙,自己手下还有数人知晓此事。这是一般人动不了手的。让他自己办,我怕不够干净。”

  又是杀人。纪直领着陈除安和尖子挨个提刀去那些人的府上。

  他做的,历来就是这种脏手的活。

  那些个该死的都是太子手下的人,平日耀武扬威惯了,见着纪直脱口便骂“阉人”。纪直懒得理他们,毕竟被骂一两句也不会掉肉。

  他照样迈开步子跨进门槛。觉察到那些待宰的猪羊脸上藏不住的恐惧,以及他们口中更难听的辱骂,纪直偶尔会忽然想起托托。

  不错,残缺的的确确不是什么值得丢脸的事。

  这些人能攻击他和她的地方,不过也就只有他们的残缺而已。

  他想起托托微笑的样子。她说“丢了的已经丢了”,随后暖融融地笑起来,在冰凉的月光之中,那个微笑温柔又脆弱。

  砍完一个该砍的头颅,血飞溅到纪直手上。即便被弄脏,他心情也没那么不好。

  走出门去时,纪直瞧着天色不早了,对身旁的陈除安道:“除安,剩下几个,你替我办完罢。”

  “督主还有事?”陈除安问,“是杀别的人?”

  “不是,”纪直道,“是私事。”

  “什么?”陈除安有几分疑惑,要知道,纪直可是历来大公无私、一心扑到工作上的。

  “咳,”纪直说,“我夫人想吃枣泥糕。我得赶在闭市前去买。”

  “哈?”陈除安更加疑惑了。

  尖子在旁边不由得偷笑出声,结果又吃了纪直一记眼刀。

第13章 补偿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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