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都疑云(上)(3/3)
郑异道:“所以,陛下这才令我父郑兴驰援蜀中,征伐公孙述。同时启用马援将军平定天水隗嚣与羌戎之乱,由此才有了无往不胜的伏波军。”
吕种道:“这正是我不解之处!这些年来,我伏波军一直浴血奋战,战功显赫,为阙廷舒困解忧,这次才有了今日海内清平的局面,却为何说撤就撤?”
郑异一笑,道:“其根本原因,吕司马不是不知,只怕是不愿去想吧?”
吕种心中一震,低头不语。
郑异道:“伏波军自是因为伏波将军马援而建,如今马将军已然在征讨武溪时不明不白的病故,阙廷对其人本就争议极大,故此伏波军朝不保夕,也就不难理解了。”
吕种面色倏变,忙道:“郑公子只怕多虑了。吕种深感公子献策大德,方有原武之胜,但捷报传至京师,若说阙廷仍要执意裁撤伏波军,我却不信。且待咱们一同回京之后,再见分晓。”
晨曦初露,清风袭来,巍峨雄伟的洛阳城上,一面巨大的猩红汉旗缓缓拂起,尽情展开,其他的无数面旌旗也纷纷跟着翩翩起舞,与云蒸霞蔚的金色天空相互辉映,天地之间顿时瑰丽绚烂,瑞彩万千!
公元二十五年,光武帝刘秀在这里定都,延续被王莽篡夺的汉祚,年号建武,意为重新开启天下。
如今,洛阳逐渐恢复了昔时的富庶清平。城阙中天而起,楼台庭阁栉次鳞比,此起彼伏;复道凌空,斜巷交织;鲜车怒马,沸地笙歌;河边垂柳,婀娜多姿。
一驾带着帷盖的辎车停在了城北洛水岸边,从中下来一位中年文士,趋步走入前面的幽深小巷,行至尽头的深宅大院,伸手轻轻叩打门环。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郑安,是我,井然!郑公子回来了吗?”井然问道。
门闪开一条缝,老仆人郑安探出头来,道:“原是井先生啊!公子回来了,此刻正在后院看书。”说着打开大门。
“太好了!”井然一个健步迈进院去。
后院内,竹林疏影,清流碧溪,莺歌巧音,花光满园。
苍翠挺拔的劲松下,郑异正在注视着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凝神沉思,身侧石案上摆放着一摞书卷。
“郑公子,此次去成都的时日可不短啊!”井然兴冲冲道。
郑公子闻声连忙迎上前来,见过礼,道:“井兄是人未至,声先到;我是人未回,信先至,没有缺了礼数吧?”
“回京师,你郑异不第一个知会我,还知会谁?”井然道。
“你我且到堂内一叙。”郑异道。
二人步入正堂,落座后,井然道:
“令尊身体还好吧?他师从前朝大贤刘歆,博通古今,明达国典。当初刚随西州大将军窦融归附陛下,正是下学上达、佐国理民之时,就被派往成都紧急驰援汉军。满京师的人都以为他平定蜀中后便回阙廷典职机枢,谁知自那时起,竟然就一直留在了成都,还不惜数度抗拒陛下调他回京的诏令。”
“井兄可知何故?”郑异问道。
井然道:“此事谁人不知?当初,陛下更换皇后,废郭后、立阴后。你父郑兴与班彪、梁统等一干河西贤臣,联名反对,屡屡上书强谏,可陛下还是力排众议,不惜派班彪外任徐令、梁统出任九江太守。近日,陛下又改立了太子,由阴皇后之子东海王刘庄入主东宫,替代郭皇后所出的前太子刘强,你父自然就更不愿回阙廷了!”
郑异道:“本来我也以为是这个原因,但此番去成都见到家父,方才知晓,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另有隐情啊!”
井然一愣,略微沉吟片刻,道:“另有隐情?莫非是因为伏波将军马援的缘故,他与令尊可是知交好友啊!”
郑异赞道:“井兄不愧是京师名士,果然一猜即中。这些年,马援将军率伏波军征战四方,劳苦功高,最后在平定武陵蛮族之乱时,竟不幸病逝于壶头战场,委实令人惋惜。但出人意料的是,陛下不但不加以厚恤,反而收回他的新息侯印信,以至马援名毁爵灭。天下人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家父更是震惊,伤感至极。”
“此事确实令人困惑。陛下殿前众将,犯有重大过失者,比比皆是,他都温仁多恕,充其量撤去官职,保留爵位,令其归隐而已。唯独这次对马援,不知为何如此苛刻严厉?但阙廷上下尽皆禁言此事,更加讳莫如深。”井然道。
郑异道:“据家父所知,陛下一直都很倚重马援,曾道‘伏波论兵,与我意合’,对其所献计谋,言听计从。而马援对陛下也是极为推崇,赞他豁达大度,甚至尤胜高祖。”
井然道:“一个英明神武;一个莅事明理。如此惺惺相惜,陛下之举却一反常态,实在令人不解。”
“此事确实蹊跷,这就是我此番回京师的一个缘由,身负家父嘱托,查明其中隐情。”郑异道,“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也与马伏波有关。”
“什么原因?”井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