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2/2)
“状告高文的联名信,你要进京告御状?”
只有不识字的人,才会用按血手印的法子。
见状,着将士服的人双膝一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左右开弓扇自个儿巴掌,带着哭腔:“小的犯蠢,小的犯蠢,没先翻查清楚。裴大人饶命……”
“带下去,按规矩处置了。”
他下完命令,兀自翻看联名信,全然无视身后杀猪般的哭喊。被带走的人从求他饶命,转而求痛快一死。最后什么恩赏也求不到,发出近于困兽濒死的啸叫声,咒骂:“裴玄卿你这个杀千刀的厄命阎王,你狠辣无情,不得好死!”
江婳已然猜到,办砸事的下场比死还不如。再看这位“厄命阎王”,似乎被骂的不是他一样,无动于衷。
“头儿,她腰带上绑着东西。”
小袋被人扯下,江婳处于本能想护着针具,方寸之间,手臂便疼得近乎麻木。江妁像小鸡仔似的,被他们拎在手里,黑衣人的匕首贴近;“老实点,否则先宰了她。”
裴玄卿凤眸微狭,半蹲着捏起她的下颌,冷声道:“毫无功夫,银针不离身,挺像个大夫。说说看,你是何人,为何想告高文?”
江婳以为他是高知县的人,纵然脸被捏得生疼,唇齿发抖,也僵持着不语。
这份联名信,一月前她就悄悄备好了。只要高夫人肯好生安置那些可怜人,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惜,终究没能出了这吃人的小县。
包袱被刀尖拨开,裴玄卿挑起金银细软和衣物,递到她眼前抖了抖。又转而将刀刃对准江妁:
“最后一次机会。”
“你别碰她,要杀就杀我!”江婳想去挡,可经不住束缚她之人力气悬殊太大,转而央求:“你拿我去高府找知县领功吧,但求……求裴大人行行好,放过我妹妹!”
显然,他既不相信也不质疑,只是在问个说法。听完后,墨色深瞳如死潭般毫无波澜,长身玉立: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替线人来探路的,编得像模像样。”
“可你们没有证据!”江婳语气急切:“私自抓捕无辜平民是大罪,你放了我们,我定守口如瓶。”
“大理寺才讲证据。”裴玄卿居高临下,长长的睫毛在眸底沉下一片阴影:“监察司谨遵皇命,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监察司……
非君命不受的那个监察司?!
江婳犹疑地问:“大人可有凭证?”
裴玄卿拂开披风,露出腰间令牌,冷笑道:“现在能安心去死了?”
没想到,江婳满眼欣喜,顾不上胳膊被反拧得疼,噙泪道:“大人,你带我上京吧。我要告高文私吞遇难矿工抚恤,还动用官兵镇压,百余家老小活不下去了……”
裴玄卿缄默地看着她,黑暗中,眸子折射出烛火的一点光,像毒蛇般冷冽,似乎在思索着要不要、要如何绞杀了这个猎物。
然天也怜她,外头打更人大呼走水,锣鼓声与火光一齐冲天,想必起火之地极要紧。手下急急来报:“头儿,起火的是高府,咱们要赶去看看吗?”
裴玄卿收回手,夺门而出:“留一个人看紧她,其余人,随我走!”
“砰——”
门被重重带上,一丝月光也照不进,周围黑漆漆。江妁蜷在姐姐怀中,小鹿眼湿乎乎的。没多久,外边道上就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陈旧木轮被路上石子膈到,桶内水晃出边沿,一衙役急出了哭腔:“小心着点儿!高府走水,要是损失大了,咱们水龙队都得吃杖呢。
浓烟漫上头顶的夜空,忽而一道惊雷冲破了黑暗,把烟幕撕开数道裂口,犹如银蛇流窜。
水龙队的人以为有雷雨,正好浇灭高家大火。然而空欢喜许久,却发觉只打雷不下雨,就像天公在为这场惨事幸灾乐祸。
“管事,这么大的雷不下雨,真是见所未见。您说,难道是高知县作恶太多……”
“呸,知县大人常开设粥棚,何曾作恶。再胡说八道,拔了你舌头,专心救火!”
衙役挨了骂,只得擦擦汗卖力摇杆,嘴里却停不住嘟囔:“焉知他不是良心难安,毕竟那么大的矿难。”
江婳虽看不见情形,只听街上脚步声杂乱,惊呼此起彼伏,也能猜出火势有多大,暗暗纳了闷。
高府,她去过许多次,每隔二十步就设水缸,又时刻有人守夜。就算哪处起火,也该很快浇灭。
除非……高家已经没有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