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给我”2
他不是不知道背后的人都在议论着什么,他也知道多的是人盯着他怀里的宝宝,盯着楚觅云留下的家业,像鬣狗一样随时会扑上来撕咬。
但他无法反驳。
因为这个孩子,确实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这是楚觅云跟别人的孩子。
而他和楚觅云,从头到尾就不算是夫妻。
只是一对互相扶持的朋友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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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楚觅云的爱人因为事故去世了,而他马上要被家族送给一个年纪可以当他爸的男人联姻。
楚觅云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就去他家提亲了。
她还红着眼,却对他说:“正好,你缺一个可以保护你的伴侣,我缺一个替我挡住骚扰的夫人,我们各取所需。”
其实怎么是各取所需,分明是楚觅云把他搭救出泥潭。
没有他,楚觅云还会有很多选择。
可是没有楚觅云,他就会顷刻间跌落在地狱里。
顾谨亦深吸了口气,冷风灌入他的肺里,反倒让他清醒。
楚觅云不仅是他当作姐姐一样的家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现在楚觅云不在了,怀里这个宝宝就是他的全部了。
他绝不可能让楚家那些对楚觅云恨之入骨的人,来碰她的孩子。他可以豁出自己的全部,只要能保证楚小年平安长大。
他抱紧了楚小年,眼睁睁看着楚觅云的棺木被埋入土中,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仅属于他的两个亲人又少了一个。
他又变回了四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年轻人,惶惑不安地等着命运的分叉口,只是这一次,他怀中多了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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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楚家
顾谨亦刚刚把楚小年给哄睡了,疲惫地坐在大厅里,灯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下的青色。
他的通讯器还在不断地震动,不断有信息涌入,充斥着谩骂和威胁,而他已经懒得再去看一眼。
这两个月里简直是他人生最疲惫的一段时间,楚家的人接二连三地来骚扰,要求他放弃楚觅云的全部财产,还要拉他和楚小年去做公示,鉴定这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还有处心积虑的人,上门劝说他迅速为自己找个靠山,又能照顾他又能照顾楚小年,岂不比他自己硬撑要好。
顾谨亦冷笑了一声。
他虽然从不过问楚家的事务,但是跟在楚觅云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楚家的人对楚觅云都是个什么脸色。
畏惧她的手段,却又痛恨嫉妒她,背地里骂她只是个beta,不过是凭着手段脏才坐上家主位置。
如果楚小年的抚养权真的被争夺走,他甚至不知道楚小年能不能活到成年。
而如果他放弃楚家,带着楚小年远走高飞也不现实,到时候他跟楚小年无依无靠,随便一场意外就可以让他们丢了性命。
更何况这都是楚觅云留给宝宝的财产,是宝宝未来的依靠,一丝一毫也不能让别人侵占。
但他也是真的累了。
顾谨无力地靠在沙发上,他的影子孤独地落在地上,只有瑟缩的一小团。
他知道自己需要盟友,可他偏偏孤立无援,找不到任何可以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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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亦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打起了精神。
他今天还要接待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说来也奇怪,顾谨亦都不明白他为何会过来。
在现在的帝国中,有着大大小小的世家,楚家虽然在这个偏远的星系算得上显赫,但放眼整个帝国,却只是某个大世家中不起眼的一个分支。
他们甚至连姓氏也和主家不一样,因为千年前楚家只是主家的部下。
如今要过来的人,就是来自白帝星的主家家主——谢淮舟。
前两天,这位家主毫无预兆地联系了楚觅云的秘书,提出要见顾谨亦一面。
顾谨亦虽然心里疑云满布,却也不能拒绝,因为主家对于分支有很大的掌控权。如果这位家主肯支持他,楚小年就能顺利留在他身边,成为不可动摇的继承人。
顾谨亦正在思考,窗外就传来了不容忽视的响动。
他往窗外看去,见到一辆浑身漆黑的飞行器停在自家的庭院中,就知道是谢淮舟过来了。
他匆忙从屋子里出来,带着家仆们一起站在门前迎接。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被人簇拥着从飞行器走下来,因为隔得太远了,顾谨亦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还是能感觉到这人的气质出众。
顾谨亦是见过这位谢家主的。
当年他和楚觅云的婚礼,这位谢家主很给面子的出席了,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当时他在宾客中匆匆扫到谢淮舟的身影还差点失态,因为背影太像他认识的某个人了。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是自己认错了。
谢淮舟有一张俊美却陌生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礼貌地祝他新婚快乐。
而他也客气地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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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四年过去,一切都是物是人非。
楚觅云不在了,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家,而谢淮舟还是那个处尊居显的家主。
顾谨亦扯起一个生硬的笑容,对着谢淮舟说欢迎。
其实他笑不出来,没有能在失去家人后还能微笑,可是这两个月的人情冷暖让他知道自己的情绪无足轻重。
没有人会在乎他的心情,他的悲痛和煎熬,对于看客来说不过是多了一份谈资。
在谢淮舟这样尊贵的身份前,他不仅不能失态,还必须温和礼貌,面面俱到。
谢淮舟站在了顾谨亦面前,他很高,一米九的身高足以让他俯视顾谨亦。
外界对他议论纷纷,把他形容得和恶鬼一样可怕。
但光从外表看,他是个称得上君子如玉的俊美男人,五官宛如雕刻家精雕细琢,肤色冷白,唇色很淡,因为不常笑,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他身上有种很淡的,海风般的味道。
是被刻意压制过的信息素。
这味道让顾谨亦心头一紧。
他看着顾谨亦,没有寒暄,而是说:“不想笑就别笑了,不必为难自己。”
顾谨亦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应。
但是谢淮舟已经客代主职,走进了客厅里:“进来吧,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谨亦只能被动地跟着坐进去。
客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谢淮舟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秘书他还带了个律师团,甚至还有一个医生。
这些精英级的人塞满了这座冷清已久的宅邸,无形地施加了一层压力。
而最大的压力,则是不动声色坐在对面的谢淮舟。
这个强大的alpha大概天生就是上位者,不显山不露水地坐着,也给人一种背后发麻的威慑。
顾谨亦虽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觉得束手束脚。
谢淮舟看了一眼客厅里楚觅云的照片,客气地说道:“抱歉,没能参加楚觅云的葬礼。”
顾谨亦惨淡地笑了下。
他不想谈楚觅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
“她不会介意的,”顾谨亦低声道,“谢谢您的关心。”
他犹豫地看看客厅里这些人,揣摩不清楚谢淮舟上门的意图,索性开门见山地问谢淮舟:“不知道谢家主带这么多人来楚家,是想找我商量什么事?”
谢淮舟浓墨般的眼睛望着他,视线从他的脸上往下看去,把他整个打量一遍。
谢淮舟也是个喜欢单刀直入的人。
“你看上去很不好过,比以前瘦了很多,”谢淮舟的声音很好听,不紧不慢,“我知道楚家的人现在处心积虑想要夺取财产,我也知道楚觅云的孩子不是你的,以你现在的处境和楚家的势力,在抚养权上你其实没有胜算。你保不住这个孩子,也保不住楚觅云留给你的东西。”
顾谨亦被他说的心口一堵。
他没想到连谢淮舟也知道楚小年不是他的孩子了。
但他确实在这件事上处于很不利的位置,在楚觅云去世前,他只是个普通的珠宝设计师,根本无法与老谋深算的楚家人抗衡。
谢淮舟沉默了会儿,给顾谨亦留了几分钟思考,才又道:“但我可以帮你。楚家是我谢家的分支,先辈的财富大多数来自于我们的赠予,所以从帝国的法律来说,只要我支持你,谁也不能把孩子从你身边抢走。我还能保证楚陌年满十八岁后,可以继承他母亲留给他的所有财产。”
楚陌就是楚小年的正式名字,这个孩子还在楼上睡觉,完全不知道命运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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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谨亦惊呆了,他没想到这位谢家家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虽然他确实在心底这样奢望过,但是这奢望突然成真,他后背却本能地一凉。
谢淮舟可不是会做慈善的人,他跟楚觅云也只是泛泛之交,而他自己就更和谢淮舟没什么关系。
谢淮舟凭什么帮他?
顾谨亦咬了咬唇,他望了望这周围的人,那几位律师医生一言不发,沉默地当着观众。
谢淮舟这是有备而来。
他问谢淮舟:“谢先生,如果真像您说的这样,您又想从楚家得到什么呢,我该拿什么和你交换呢?”
他不会天真到觉得谢淮舟无所图,但是整个楚家的财富打包,在谢淮舟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谢淮舟长而浓密的睫毛眨了眨,他没有很快给出回复。
他跟顾谨亦坐在对面的位置,这让他可以轻易放肆地将顾谨亦收入眼底。
顾谨亦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肩很直,腰也瘦削,灯光下的肌肤瓷白莹润,明明是个二十六岁的人了,眼神却还清澈温润,让他想起极寒星上终年不化的雪。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顾谨亦与楚觅云的婚姻一直为人诟病,但起码在美貌上,他无可挑剔。
谢淮舟收回了视线,像是漫不经心,轻声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说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格外清晰。
声音还和之前一样清润悦耳。
但是顾谨亦的心脏却不安地猛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超出他预计的事情。
在短暂的停顿后,谢淮舟补充了下半句——
“我要你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