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9
林钏有青鸾作伴,也不寂寞。她旁边坐着那个水灵根极强的苗族小姑娘。头一天那小女孩儿没跟任何人说话,一直靠在车壁上打瞌睡,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当天晚上他们找客栈歇下,吃饭时苏檐在另一张桌上,几个男弟子跟他窃窃私语。一个少年说:“你姐姐好厉害。”
苏檐嗤之以鼻道:“你别看她那个样子,其实心机得不得了。她来我们家两年来,天天装出一副愚钝的样子,生怕人知道她有多厉害呢,嘁。”
那人感到了苏檐跟他姐姐不和,觉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立刻改口道:“那是挺不好的,一家人还藏什么心思。”
林钏虽然听得清楚,却也没说什么,总不能过去堵住他们的嘴。
考试的时候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她清楚不可能低调了。问道盟招到一个超品双灵根的弟子,这消息必然已经传开了。人们的好奇不会在短时间内退去,至少在半年之内,她都要在这种目光下生活。
坐在旁边的湛如水吃完了饭,从包里掏出一个竹筒,弯腰拔了根草,探进去逗弄自己养的蛊虫。
另一个男弟子说:“来你家两年?什么意思,她不是你姐吗?”
苏檐抓到了损人的机会,小声说:“什么姐姐,她连个庶出都不算,就是个外室养的野丫头罢了。”
林钏本来还无所谓,听到这话头上暴起了青筋。那熊孩子说她就算了,连她的母亲也一起贬低,踩到了雷区。
她回头盯了苏檐一眼,警告他老实一点。苏檐感到了她的愤怒,露出得意的笑容。这时候一条大蜈蚣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慢慢地向苏檐爬去。
林钏注意到了那条蜈蚣,它浑身通红发亮,身体硕大,一看就毒性不小。
苏檐气了人心情很好,还在摇头晃脑,浑然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了他。忽然间,他感觉脖子后头一阵剧痛,仿佛一根被火烧透了的钉子扎进了他的身体。
“啊——!”
他滚倒在地上,惊恐地喊道:“虫,有虫在我身上爬!”
瞬间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众人都慌了。
疼痛仿佛会传染,每个人的表情都扭曲起来,十分害怕。只有湛如水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嘴角含着一抹愉快的笑容。
这是认识以来,林钏头一次见到她笑。她不仅在笑,而且陶醉在有人被折磨的痛苦中,像在欣赏表演。
苏檐还在满地打滚,他的书童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找虫子。那条蜈蚣咬了他一口,迅速地钻进了草丛里,逃之夭夭了。苏檐着火了似的把衣服都脱了,生怕虫子还藏在身上。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小少爷,这会儿光着半截身子在地上打滚。一同来的女弟子本来觉得他家世不错,对他有些好感。此时却觉得他粗俗不堪,纷纷转开了头。
“怎么回事?”
苦竹大师听见这边炸了锅,以为孩子们吵起来了,连忙过来看。
有人道:“他被虫子咬了!”
苦竹大师揪住苏檐检查,见他的脖子后头肿起一个大包,立刻放血把毒液挤出来,从行囊里掏出解毒散给他敷上。
那蜈蚣的毒性不至死,只是会让人感到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作为惩戒是很足够了。
多亏苦竹大师处理的及时,苏檐疼过了一阵子,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受了一场惊吓,十分虚弱。苦竹大师温言安慰了几句,让他先回房休息。又让人去买了雄黄给每个人分了,让孩子们带在身上,远离草丛和阴暗潮湿的地方,防止类似的事再发生。
众人都以为他是被过路的虫子咬了,既同情,又觉得好笑。苏檐丢了个大丑,跟他玩在一起的几个人也觉得没面子,气焰没有一开始那么嚣张了。
只有林钏看的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并不说破。
吃完饭,林钏跟青鸾、湛如水分在一间房里。林钏就着铜盆洗完了脸,眼角瞥见湛如水打开窗户,在窗台上撒了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好像是饵料。
片刻听见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刚才那条铁锈红色的大蜈蚣迈着密密麻麻的腿爬了回来。
蜈蚣把饵料吃光了,心满意足,乖乖地钻回了湛如水的竹筒里。湛如水回过头,见林钏站在她身后,把整个过程都看见了。
湛如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收起竹筒,躺在了旁边的竹床上。
不管怎么样,湛如水是帮她出了口气。林钏觉得她对自己没有恶意,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说:“谢谢你。”
湛如水漫不经心地说:“谢什么,我又没帮过你。”
她的防御心还挺重,硬是不承认。青鸾端着铜盆出去倒水,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静了片刻,湛如水忽然开了口。
“你跟你弟弟的关系不怎么好啊?”
林钏嗯了一声,知道她问这个没有恶意。反正是人都看出来了,也没必要避讳。
湛如水说:“很正常,我跟我弟弟也合不来。我是庶女,他是正房生的。自从有了他之后,我爹就不疼我了。”
林钏明白过来了,怪不得她要帮自己。对于庶出的孩子来说,身份永远是心上的一根刺。苏檐骂自己是外室生的,无意中戳到了湛如水的痛脚,她暗中整治他也不奇怪。
林钏安慰道:“出身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别太放在心上。”
湛如水确实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轻描淡写地说:“我整天看着那臭小孩儿心烦,就把他给毒死了。”
林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管再怎么讨厌,心里骂几句也就算了,下这么狠的手也太残忍了。
湛如水看着林钏惊讶的表情,忽然笑了。她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小酒窝,俏皮而甜蜜,让人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跟她说过的话联系在一起。
她咯咯笑道:“骗你的,我只是很讨厌他而已,怎么会真的杀人呢?”
她抬手掩住了嘴,笑的天真烂漫。
林钏忽然发现她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小指和无名指从根部就没有了。这一路上,湛如水一直把左手垂在袖子里,或是攥成拳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的残疾。
这残疾不像是先天的,倒好像是被人用刀齐齐斩断的。
林钏心中一阵发寒,感觉这个女孩儿相当不好惹。不管她有没有杀她的弟弟,她养蛊伤人总是真的。
青鸾倒完水回来,顺便捎了两包糕点。她进门说:“小姐吃点心吗,我买了刚出炉的桃酥,还有桂花糕。湛姑娘也来尝尝。”
湛如水朝里头翻了个身,又恢复了冷淡,说:“不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