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六个妹妹。

　　戚芒站得离他很近, 因为身高原因，要抬头才能把人相貌收尽眼底。

　　小屋子无声, 妹妹不懂这人为什么成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静静立在那看了会儿，刚准备走，跟前那个身形颀长的突然脑袋一垂靠下来。

　　戚芒身子一僵，没动，拿肩膀接住了他额头。

　　她年纪小，太矮, 要踮起脚尖才能让两个人的姿势看上去不那么怪异别扭。

　　约莫在这个时候，秦野醒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半睁开眸眼时看见的是一片蓝，视角自上而下, 应该是校服。

　　秦野还在回神。

　　少女觉得心间砸下颗石头, 戳在最为柔软的地方。

　　一直以来戚芒都待在秦野撑起的伞下, 住处是他的, 用的是他的，当哥哥的拿肩膀给她撑起了一片天。

　　现在这个铁血硬骨睡着了, 位置一换，正靠她肩膀。

　　不懂共情的叛逆少女自我感慨一番，情绪如潮涌，多得能连天。

　　她受着肩头那点温度, 还深陷在“我以后也要保护哥哥”的自我感悟里, 那点重量忽而就消失不见了。

　　戚芒愣愣：“哥？你醒了？”

　　“嗯。”秦野直起身道。

　　妹妹拍了拍自己肩膀：“还想睡吗, 来你尽管靠。24小时为哥哥待命。“

　　秦野笑着看她。

　　“我的床也24小时待命，我比较乐意光顾它。”

　　“给妹妹一个照顾你的机会不好吗。”

　　“我还想多活两年。”

　　“……”戚芒默了默：“亏我刚刚还真情实意地心疼了你一会儿，哥你这个态度, 总有一天会失去我的。”

　　秦野轻点一下头，全然没有要说好话安慰她的意思，他漫不经心道：

　　“不出意外我走得比你早点。”

　　“为什么。”

　　男人从善如流搪塞：

　　“因为哥哥年纪大了。”

　　戚芒没去多想除了年龄差之外的别的原因，调子轻松又揶揄：

　　“没事的老男人，你会长命百岁的。”她想了想，“虽然你从事高危职业，但这个美好祝愿还是要有的。”

　　妹妹话有些多，一路没停：“要真哪天出个意外，我会追随你而去的。”

　　小女孩大义凛然，置生死于度外，兄妹之情比金坚。

　　秦野：“别了。老男人不想路上带个小姑娘。”

　　小姑娘瞅瞅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把作业本搁他眼前一晃：

　　“算了，你还是教题吧。跟你聊天减寿。”

　　秦野因为刚洗完，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沐浴露气味，很淡，但好闻。

　　他把东西接过一看，拿了支笔，只一秒就从刚才不大正经的模样脱出，认真垂眸加了两条辅助线，在题目划了几条小道，随后把东西还了回去。

　　戚芒接过一懵，垂眼又抬头，还等着人开口详细说，对方倒是很自然地把笔放在了她手里。

　　戚芒：“没了？”

　　秦野：“没了。”

　　“你教书是以秒计费的吧。这就完了。一字千金。不是，一线千金。”

　　“这是对你智商的肯定。”

　　“谢谢你，妹妹真是感动极了。”

　　讲题的事就这么过去，戚芒不负所望，自力更生把题给解了。

　　她出门去求夸奖的时候秦野正把碗筷放桌上，跟最开始不一样，这会儿哥哥把她那份算上了。

　　戚芒心里生出点说不清的情绪。

　　大概是所谓的归属感。她切实地感觉到了“家”的概念。

　　当然秦野没那么多心思，顺手的事不费力气，多拿一副碗筷算不上什么。

　　这个世界进行到这理应也算到了尾声。

　　但和上一个差不多，秦野还待着没走。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问过999，小九憋了很久才出声：

　　【大概因为妹妹的极品亲戚还没解决？没事的哥，不急，你慢慢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无所谓了。】

　　【我们系统跟了宿主就要向宿主看齐。效率算什么，佛一点好，求的就是个平和。】

　　秦野没跟他继续扯。

　　999的言论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他没多想。

　　按着秦野的性子，基本没可能主动摸到妹妹亲戚家里当人面惩恶扬善。

　　除非当面遇事，否则他没兴趣为妹妹做这做那，懒得。

　　所以留在这好像有了一个确切的理由。

　　放学的点，秦野工作完回去，巧而又巧地在路上碰到了等车的戚芒。

　　不远有地铁，但妹妹还是选了公车，因为能看风景。

　　他们远远对望了一眼，戚芒身边有几个朋友，年轻姣好的脸上挂着笑，正有来有往地打闹。另一边秦野孤身一人。

　　妹妹非常欣喜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动作幅度极大，生怕哥哥看不见。

　　马路中央车来人往，鸣笛跟人声交杂在一起。

　　秦野瞅着那个恨不得挥臂展成大鹏展翅的。唇边低笑。

　　傻不傻。

　　刚来这地方时戚芒自成风格，打招呼都透着股不讨喜的无礼和乖张，跟现在判若两人。

　　横亘中间的斑马线隔开了两方人。

　　红绿灯在那读秒。

　　戚芒身边的小同学看了看她。

　　“莽哥，我觉得这个招呼差不多可以了。”

　　“你不懂，那是我再生父母。”

　　她交了些女生朋友，现在跟着她走马路牙子的清一色都男孩儿。毕竟成名作是《论如何在初三用椅子把高二有害垃圾砸进医院送去铁窗泪最后再全身而退》。

　　收小弟随随便便。

　　小弟们个头比她高很多，却一声声叫哥。

　　这里氛围轻快，画风是校园文女校霸一统天下。

　　“莽哥的哥哥想必要更厉害一点。”

　　戚芒：“这不废话。”

　　“那要不让他看一下？应该能找到问题吧。给我们改良一下。”

　　妹妹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挥断手？这就叫天降救兵。”

　　戚芒书包沉甸，里面装着一个小机器，是她平时在学校无聊时候捣鼓的，老师见了推上去说试试参加个比赛，她就招揽一帮谋士，接了活。

　　现在这个活出了点问题，他们刚打算找个地方好好讨论研究，就碰巧撞到了秦野。

　　马路另一边的秦野看了会儿。

　　两边离得有点远，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红灯还有四秒。

　　他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车流停在白线后，那群小朋友已经准备走过来。

　　照理说该迎上去，不然都辜负妹妹见到他那时候忘我的激动。

　　但秦野没动身，甚至想扭头避开。

　　视野出现黑点，他都能猜到下文。

　　别他妈在这。

　　秦野暗自骂了一句。

　　这句骂最后没如愿以偿，人来人往的街上，周围没有东西没有支撑点，秦野双眼闭阖踉跄一步，在一片惊呼里跌在了嘈杂中间。

　　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看热闹一样围拢。

　　戚芒正走出没几步，刚还唇角一丝哂笑看她的男人突然就倒了下去。

　　“哥！！”

　　她一僵，飞奔过去，高马尾被风带起。

　　妹妹手上拿机子拨号码叫救护车，直接冲进人群到了中间。

　　她有些无措地跪在那，叫车的声音都是颤的。

　　戚芒不清楚秦野的情况，但在她十几年不成熟的认知里，出现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不是突发毙命就是绝症行将就木。

　　女校霸陷入自己设想的可能性里，差点没憋住，只差哭嚎一句“别丢下我”。

　　小弟们很称职地在周围护着大哥以及大哥的哥。直到120到现场。

　　秦野在一片虚无里待了些时间，暂且称之为没意思的梦。

　　醒来时他隐约能感受到一些颠簸。

　　他耷拉眼皮，又缓缓睁开，入眼是车顶。

　　里面的消毒水味把他在哪儿交代得清清楚楚。

　　虽然这种切断电源一样的感觉不舒服，但也没必要坐上这种大伤大病要出人命的车。

　　秦野缓缓坐起，摁着额侧扫过一圈，里面的护士医生以及戚芒显然都怔住了。

　　妹妹眼睛红通通，像是哭过，

　　秦野平静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没了。”

　　戚芒没出声，就那样一言不发望着他，像是在辨认这会儿属不属于回光返照。

　　许久后小女孩才有动静：

　　“你知道自己在大街上晕倒了吗。”

　　“知道。”秦野回，“但我现在醒了。”

　　120实在没必要。

　　妹妹：“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秦野说着毫无可信度的话：“困了。”

　　“你见过困了是这样的？快点做个全身检查吧妹妹求你了。”

　　在戚芒的坚持下，秦野被迫浪费了公共资源，到了医院。

　　但他没准备继续待下去。

　　戚芒一个未成年，很难帮成年人做决定，只好叫了另一个成年人来帮忙。

　　叶思凡来得很快，秦野从救护车上下来没多久，她就到了。

　　秦野没住院，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毕竟能走路能说话，就算戚芒以头抢地求着医生护士，他们也没理由强摁一个正常人。

　　这会儿叶思凡来了，他左一个右一个好似护法。

　　不远还有跟着女校霸来的两三个小弟在那聊天胡侃混时间。

　　戚芒晓之以情：

　　“哥。我还小，你要是真的出点什么意外，我怎么办。”

　　叶思凡动之以理：

　　“你一个公职人员，自己都顾不好怎么救人。”

　　秦野背靠在椅上，视线平平：

　　“医院不收正常人这事你们知道吗。”

　　妹妹：“知道，但我觉得你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