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
车程的后半段,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默默开车,一个默默吃草……
回到家,白栎把车停进自家车库,然后看向身边的白筱铃,她已经没哭了,青草对她而言不仅能解馋,更能解压,从小到大,但凡遇着点儿什么事,她总会抱一堆草把自己关房间里,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吃。
白栎从白筱铃怀里捡了一根草,放进嘴里嚼几下,嗤了一声:“怪味儿。”
他叼着剩下半根草下车,绕到汽车另一边,拉开副驾车门,对白筱铃说:“周一去把离职手续办了,家里又不是缺钱花,起早贪黑去上班也不知道你图什么。”
白筱铃幽怨的看他一眼。
——她的养父母非常富裕,为子女留下巨额遗产,不仅包括姐弟俩居住的这栋漂亮别墅,还有信托基金和一些房产,哪怕子女一辈子不工作,生活也能安枕无忧。
白筱铃被领养时已经12岁,只在这个家里住了六七年,养父母就双双意外去世,所以,她对这个家其实没有多少归属感,更无法理直气壮的把养父母的遗产认为是自己的。
她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工作养活自己。
她只是没想到……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会遇到这种事。
白筱铃觉得不公平,语气难过:“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提离职……”
嘴里虽然这样抱怨,但她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只是心里难免委屈,明明受伤的人是她,为什么要躲起来的人也是她?
“能把那种人招进来当领导的公司,估计就是个臭屎坑,有什么舍不得走的?呆久了不怕自己被熏臭?”白栎厌恶说道。
他想起这事就怒不可遏,只是不想当着白筱铃的面表露出来,免得吓着她,自己心里默默盘算怎么报复对方,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物理加化学双重阉割,让那家伙生不如死。
白筱铃想到又要在一个新环境重新适应,就忍不住叹气,“其实下一家未必比这家公司好,每个公司都有形形色色的人……”
白栎打断她:“别人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你为什么要委曲求全?工作不开心就换,换到开心为止!”
白筱铃:“…………”
她委曲……她委曲求全,当然是为了融入这个社会啊。
身为异族,想要生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努力工作,用心生活,稳固自己的社交圈子,并且不惜压抑自己的本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在这方面,席臻是个高手,他用了一种让自己比较舒服的方式融入群体,在社交中游刃有余,而她还处于跌跌撞撞的摸索中,分寸和距离都是需要学习的科目。
席臻教她隐藏自己,学会婉转和含糊。
白栎现在却说她不用委曲求全,让她做自己。
白筱铃心想:弟弟虽然好心,但他到底不是妖族,不明白她在人群中的孤独与拘谨,也不明白她对同族有着天然的亲近与好感。
她太寂寞了。
她想要一起玩的同伴,想要能交心的朋友,想要接受她真实自我的家人,她想要一个家。
这天夜晚,白筱铃躺在床上想心事,很晚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她收到席臻发来的消息。
席臻问她团建玩得怎么样,白筱铃犹豫之后,把团建时发生的事情告诉席臻,也想听听,以他的经验,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应对。
席臻直接打电话给她。
“这种事很常见。”他的声音平静淡然,“兔妖无论雌雄,长相都要比普通人类漂亮得多,再加上性情胆怯懦弱,所以容易被人盯上,不仅会被人类盯上,有时也会被其他大妖盯上。”
白筱铃很惊讶:“还有其他妖怪?”
席臻笑:“这是当然,难道你以为妖族里只有兔妖?”
白筱铃为自己的视野狭隘感到脸红,“我一时没想到……”
“以后你就会知道,比起人类,住在同一城市的大妖更需要我们小心提防。”
“怎么?”
“我们爱吃草,大妖也有自己的食癖,捕食弱小的妖,是他们的本能。”
捕食这个词,让白筱铃感到极度不适。
席臻说:“别担心,你做了尾部切除手术,身上的气息很微弱,一般大妖不会发现你,而且……就我所知,目前我们所居住的这座城市里,没有大妖。”
白筱铃小声道:“听你这样说,挺吓人的。”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处境这么危险,像大自然里的兔子,随时可能被天敌吃掉——她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在她出生时切掉她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