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把剑 雁城边界101
夜里生起篝火,照旧是陈遇槐守夜,杜灵不喜欢远离火源入睡,便坐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身躯犯困。
今晚倒是有月亮出现,只是朦朦胧胧的,偶尔被路过的游云遮挡,本就黯淡的光线更为浅淡。
杜灵困倦瞧着眼前跳动的火焰,有些感叹,“我们好像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结束?”
“厌倦了?”陈遇槐捡起一根柴火扔进火里,转头见其他人都睡着了,让杜灵声音轻一些。
“我现在只想回到我那个硬邦邦的床上躺着,可是我们下山以来,才过去两个季节。”杜灵低声道,“真想一辈子都待在浮黎山不下来了。”
“你之前不是这么想的。”陈遇槐开口。
杜灵想到这一路发生的事,原先要斩妖除魔的念头隐隐被她抛在脑后,她不知道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这世上人有好有坏,妖也有好有坏,她不想分得那么清楚了。
“我只是累。”杜灵迟疑道。
陈遇槐觉得有些好笑,他没想过杜灵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想,若非这回是杜灵下山历练,他也不会离开浮黎山。
他在这世间,终归是有牵挂,不过现在对他的意义更为不同罢了。
杜灵闭上眼睛靠着陈遇槐睡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好像看见一把长剑,剑身上的银光照出她的眼睛,让她清楚看见自己。
上面好像刻着字迹,杜灵仔细辨认,仍旧没有看清。
随后她发觉自己好像是被什么困住了一般,困在这一方天地,只有她与剑。
杜灵伸出手要握住剑柄,眼前的长剑却突然消失,周围的环境也忽然换了一个模样。
整个世界突然变为明亮的白色,天与地没有分别,入眼皆是一片茫茫。
而她没有身体,只有一缕意识存在,她听见外面有人的说话声,听见河流潺潺,鸟雀鸣叫,似乎还有风拂过。
“师兄,你真的要离开?”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若山间豁然的清朗,话语间带着笑意,“自然。”
“可是……”对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下来。
杜灵听不到人声,过了许久感觉到一股暖意,似乎有人覆在她的意识上,她恍惚看见有个少年看着自己,面容清隽,嘴角含笑,少年气不减。
她隐约觉得对方有一点不一样,看着有些眼熟,但她记忆中的人不是这样,记忆中的人虽然差不多的年纪,但他身上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天空停驻许久的明月一般,温和疏离。
眼前的人更似少年,不,他就是少年。
杜灵想伸出手去触碰对方,却只有一缕意识,这里面的空间太大,大到她摸不到边缘。
若她现在是一个人,或许能够触碰到对方。
“师兄。”杜灵听见有人在叫他,她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只是觉得自己见过。
梦境与现实突然重合,杜灵恍惚听见有人叫陈遇槐的名字,她从梦中醒来,隐约记得一点内容,可是那张脸的模样,却一点也不记得,只有模糊的一片。
杜灵还未完全清醒,只听见身边有人开口,“陈师兄,这位是我朋友,是问天门的弟子,名叫闻时。”
“长青曾与在下提过陈师兄,今日一见,才知传闻非虚。”闻时说着客套话。
陈遇槐却皱眉,“我什么传闻?”
卫长青见状连忙走过来,和陈遇槐耳语,“人家是客套。”
随后他看杜灵迷迷糊糊醒过来,不由道:“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醒师姐了?”
杜灵还怅然在梦中,听见卫长青的说话声音,才稍微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向二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接到姚师妹的传信。”卫长青回答。
杜灵打了一个哈切,她又往陈遇槐肩上靠去,闭上眼挥挥手,“别打扰我做梦。”
卫长青见她和往常一样的冷淡,起身准备带自己朋友去别处休息,他和陈遇槐说了一句便与朋友坐在篝火另一边。
杜灵听着陈遇槐和卫长青说这几日知道的事,不知何时又睡着了,只可惜她没再进入同一个梦境。
等第二天天大亮,杜灵已经想不起昨晚做了什么样的梦境,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和对方认识,但是又觉得不认识。
她想了想,本来打算将这事抛在脑后,但是她又想到自己去南尧那几日的梦境,杜灵有些恍然,她看向雁城的方向,觉得自己也许是又进入一个回忆。
只是她从小到大的记忆并没有缺失的部分,她也想不出自己前世和现在有哪一处的记忆有违和。
杜灵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尘土,还没想明白就被卫长青的声音打断思路。
“师兄,为何要留下这个妖物?”卫长青从兰蓉蓉那里得知黄小罗的事,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黄小罗躲在兰蓉蓉背后,十分害怕卫长青手中的灵剑,怕他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头给砍下来,就好像那日杜灵还差一点就要杀他,却停在他脖子的一寸处,将他吓个半死。
“他未曾伤人,灵灵说要看着他几天,让他长记性别再偷东西。”陈遇槐简单解释一下,随后施了个小法术将篝火弄灭,他看着东方的晨曦,准备进城。
“现在千落长洲这么严,带着他能进去吗?”卫长青还是怀疑。
陈遇槐却一点也不在意,“不会进不去的。”
杜灵听见他的话有些不解,她将之前的事放在一边,走过来问:“小师兄你有办法?”
“他身上有灵锁,况且守门的修为都不高,不会被人看出来。”陈遇槐解释完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他问杜灵还有没有灵锁。
杜灵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要这个,不过她东西一向多,找了一会没找到,只能摇摇头。
见状卫长青将自己的灵锁递过来,“陈师兄,你要这个做什么?”
陈遇槐接过扣在自己手腕上,“身上鬼气太重,避免节外生枝。”
陈遇槐体质特殊浮黎山的人都知晓,见状卫长青也不再询问,倒是他朋友闻时有些好奇,多嘴问了一句。
镇扬子给的理由是杜灵从小听到大的,这会听见卫长青和别人解释,她一想到陈遇槐真的是鬼,总有些奇怪的念头跑出来。
陈遇槐戴好灵锁,抬头见杜灵的目光有点奇怪,不由用眼神询问。
杜灵问他:“你每次听别人这么和人解释,不觉得脸红心跳吗?”
“那倒没有。”陈遇槐想了一下回答,随后又补充一句,“不过看你认真和人解释,倒是觉得有趣。”
杜灵忽然想起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也不知道被他在背后笑过多少回,脸色瞬间有些发青,她质问:“你是不是偷笑过!尤其是看见我害怕那些东西的时候!”
陈遇槐弯起嘴角,话语之间带着笑意,“那倒没有,我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无情吧?”
杜灵听到他的话却忽然愣住,这样的说话音调,她好像在梦里听见过。
只是当时那句话太短,杜灵也不确定是否是真的,她觉得可能是自己魔怔了。
但她还是有些猜测,但又想不明白,陈遇槐对自己的过去为何避而不谈,她现在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是隐约有个印象,好像并无不妥。
“走了。”陈遇槐见杜灵还在发呆,出声提醒。
杜灵抬头看他,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和他并肩而行。
他面上笑意未尽,如朗月清疏,一身肃穆黑衣本该沉闷,却犹带着一点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