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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在屋檐的烛灯笼下一片昏黄光影,春风穿廊而过,四下寂悄无声。
舒明悦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吓,抬眼看去,一张放大的鬼脸出现在面前,吓得她惊呼一声,往后仰倒一摔。
舒思暕哈哈大笑,一只手扶住她肩膀,免得人真摔下去。
“哥哥!”她气得瞪他。
舒思暕却不管她,反着仗着身高和体型优势,把她从秋千上拎了下来,自个坐上去,看着她道:“管家说你还没用晚膳?一直在等我回来?怎么今个这么有良心。咦……”
顿了顿,惊讶道:“长高了啊?”
十四五岁的姑娘正在长身体,个把月不见,就有了明显变化。
“你好烦!”舒明悦跺了跺脚,恼得扭头就走,正好遮掩住了微酸鼻尖和悄悄红了的眼睛。
舒思暕从秋千上跳下来,懒洋洋迈腿跟上,笑声道:“真长高了,我没骗你。怎么说你长高了还不乐意?好好好,是我矮了还不成么。”
他说得毫无诚意,声音里还夹杂着笑音。
真是烦人精! 舒明悦伸手捂住耳朵,她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烦人的哥哥!平日见了她,好像三句不调侃就浑身不舒服!
并州男儿长得高,哥哥十五六岁的时候身高便七尺余,后来又窜到了八尺二寸,她踮踮脚尖儿,才勉强能够到他肩膀。
不过现在哥哥已经不长个了,她还在长呢!
待进了屋,舒明悦昂着小脸,夹一颗红烧狮子头塞进他嘴里,“闭嘴!”
“……”
舒思暕本来不想吃,在她怒瞪的眼神中眨了眨眼,最终将狮子头囫囵吞了下去,咸鲜浓香,是挺好吃,但是他肚子有点撑……
先前不知道妹妹回来,展管家说她在等他吃饭,他简直受宠若惊。
但绝对不能告诉舒明悦自己已经在北衙吃过了。
不然依着这小妮子脾性,非得生气不可!
舒明悦没察觉舒思暕的细微神色,舒思暕却瞧见了她微肿的眼眸,立刻面色一沉,“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刚刚压下去的委屈一下涌出心头,舒明悦立刻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往下掉。
小姑娘哭着扑到他怀里,“哥哥。”
舒思暕搂着她,偏头看旁边侍女,“怎么回事?”
云珠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每多多说一句,舒思暕的脸色便冷一份,他弯下腰身,捧起小姑娘的脸蛋,果不其然,她面颊上擦了一层淡淡香粉,正好掩盖了微肿痕迹。
他眼神阴霾,手指摸了摸,“还疼不疼?”
舒明悦用力点头,“疼。”
舒思暕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那架势显然去者不善,舒明悦连忙拉住他胳膊,“你去哪儿?”
“找太后,讨说法。”舒思暕声音冷然。
什么狗屁杜澜心,也敢让他妹妹去跪着认错!她也配!
“别去了,哥哥。”舒明悦吸了吸鼻子,小声道:“舅舅已经罚过杜澜心了,你别去和太后冲突,我自己来。”
不然被太后抓住把柄,又有由头教训她哥哥,还有那些御史台的大夫,一天净盯着别人的错处参奏。
一个孝字,一个礼字,这两字往头上一压,谁都躲不过去。
官员尤甚。
“你自己来?”舒思暕转过身,手指突然重重戳她脸蛋,怒其不争道:“三板子晕过去你也信?太后叫你去寿康宫你就去?舒明悦,你要是再这么蠢就别说是我妹……”
话未说完,声音在小姑娘惨兮兮的眼泪花中戛然而止。
“……”
“我这不是没说你么。”舒思暕心中一虚,弯下腰身,捧起她脸蛋指腹一揩,眼泪珠还温热着。
他低声哄道:“你上回不是想要的明霞锦吗?哥哥让人去羁縻州给你买了,还有香云缎和碧罗纱,都送去宝衣阁给你做裙子了,别哭了,恩?”
舒明悦垂眸,低低嗯了一声,情绪已经好转许多,她其实没生哥哥的气,刚才哭也不是因为太后和杜澜心,上辈子她一个人走的太孤独了,一见到哥哥就忍不住落泪。
她抽噎着抹了把眼泪,然后转身,拉着舒思暕在食案前坐下,夹一箸鲈鱼肉给他,糯声道:“哥哥,快吃饭吧。”
已经在北衙吃过的舒思暕:“……”
“哥哥?”舒明悦疑惑地看着他。
在小姑娘那双哭红的、期待的眼神中,舒思暕咧嘴一笑,咬牙又用一碗粥。
好家伙,他快撑死了。
第4章 舞裙(修) 建元二年,她和亲北狄的第……
舒思暕吃撑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姿态松垮。
舒明悦偏头看了阿婵一眼,阿婵会意,带着云珠躬身退出去。
门闩反插,窗牖紧闭,气氛无端凝重。
瞧见这架势,舒思暕不由地一愣,直了直身子,笑问:“怎么神神秘秘的,想和哥哥说什么?”
“禁军是不是新入了一批人?” 舒明悦紧张问。
“是啊。”舒思暕点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年初时筛掉了一批考核不合格的兵士,禁军重新选拔,各个世家子弟还有北大营的兵士为了这三千个名额都牟足了劲。
上个月,新入的三千兵士交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