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11
哭声压抑地、无声地闷在了枕头底下。
晚餐时间,时母上了楼,轻轻敲了敲房门。
“小引,下楼吃饭了。”
里面没有应声,时母又敲了敲:“小引,吃晚饭了,今天是妈妈亲自下的厨,有很多你爱吃的菜。”
还是无人应答,时母转动门把手:“小引,妈妈进来了?”
“妈……”时引低哑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我不饿。”
“多少吃点,不要白费妈妈的苦心。”时母扭动门把,发现门锁了,她有点担心:“小引,怎么把门锁了?给妈妈开开。
“有什么事跟妈说,不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爸爸他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你不能这样,知道吗?快给妈开门。”
“妈,我真的不饿,您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时母在门口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妈妈知道了。”
时母转身的时候,时引的父亲正站在楼梯口,他看了眼时引的房间,眉头紧皱:“少吃一顿不会死,他就是被我们惯坏了。不用管他,我们下楼吃饭。”
“你关着他就算了,干嘛要收他的手机。”
“我不收他的手机,他看到网上那些东西,更吃不进饭。”
“你真是老糊涂了,他房间里有电脑,他不会用电脑看?”时母有些无语,“不知道你收手机干什么,多此一举,万一小引的朋友找他呢。”
时父脚步一停,转头看了时母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再说吧。”时父一摆手,走下楼。
时母跟在后面:“现在网上的情况怎么样了,小喻有没有回应什么?”
“他回应个屁,”时父不悦地看了眼时母,似乎对她亲切地称呼喻惟江“小喻”感到不满,“估计还在跟公关团队商量怎么把我们小引摘得干干净净呢。”
喻惟江一晚上都没有联系到时引,他跟公司的公关团队谈崩,整整一夜都没对他跟时引的“丑闻”作出回应,但是这则丑闻的热度只增不减,在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掉下去的趋势。
更让人糟心的是,整个事件像产生了蝴蝶效应一样,牵扯出了喻惟江更多的过往和隐藏的身份信息,包括他显赫的家世、强大的背景,甚至连那天在火锅店发生的事也被网友爆了出来,带上了#为时引出头#的话题。
喻惟江天亮才离开公司,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时引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他很早就醒了,醒了之后什么也不干,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清醒之后,胃里钝痛的感觉就慢慢地浮了上来,他没觉得饿,但是胃一抽一抽地疼。他摸了摸几乎扁进去的小腹,好像摸到了突起的肋骨。
他起床倒了杯温水,喝下去后胃里舒服不少。
早晨八点,时母敲响了时引的房门,为了不让他妈担心,时引躺在床上应了一声。
“儿子,你醒了?饿了吗,妈妈给你做早饭。”
“我不饿。”时引是真的不饿,他现在也吃不进任何东西。
隔着门板,时引听不见他妈的叹息声,只听到他妈说:“小引,外面有人找你。”
时引愣了一下,手撑着床板坐了起来,表情有些迷茫,缓慢地问道:“妈,他在哪?”
“楼下。”
时引几乎是一瞬间从床上跳了下来,因为腿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犹豫了,摸着门板问他妈:“我能下去吗?”
时母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是个女生。”
这句话把时引拉回了现实,时引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可笑。
“她说她叫付琳,是你的同学。”
时引嗯了一声,转身走回了床边,“妈,你跟她说我在睡觉,让她回去吧。”
“她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时引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妈,我想休息。”
“好吧,那我跟她讲一声。”
时引忍着胃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的手按在自己空无一物的肚子上,蜷曲着身子,进入睡眠之前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昨天晚上,时引有无数次想打开电脑的念头,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被窝里更舒服一点。
其实他只是没有勇气去看喻惟江会怎样回应他们之间的丑闻,也不想再看那些网友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
“小引,小引。”
时引在睡梦中听到了他妈的呼唤,他妈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睡着了吗?”
时引含糊地嗯了一声,但是他妈好像没有听见。他听到他妈敲了好几下门,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小喻来了。”
时引彻底清醒了,此时,时母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了。
时引下床走到门口,顿了一会,然后打开了门锁。他低下头,看到地上放着托盘,托盘里摆着牛奶、薏米粥和一些开胃的小菜。时引端起托盘放进了屋里,不小心碰到了装牛奶的杯子,杯壁还是烫的。
楼下传来听不真切的谈话声,时引站在二楼的过道里,扶着栏杆往楼底下看。
喻惟江就坐在客厅里,与时引的父亲面对面,正在交谈着什么。
从时父凝重的神情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谈话并不愉快。喻惟江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衬衫,衣着得体,坐姿端正,他平视着时父的眼睛,目光很专注。
时引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他只看到他爸全程紧皱眉头,有一个瞬间陡然睁大了眼睛,神情变得激动,厉声对喻惟江说了些什么,里面夹杂着“不可能”“疯了”的字眼。
他看到他爸用那种难以置信又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喻惟江,后来就是喻惟江一直在说话了,直到喻惟江起身,向他爸微微欠了欠身子,然后开门走出了他家。
临走前,喻惟江忽然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时引不知何故,很快转过身去,在原地发愣片刻,然后魂不守舍地走进了房间。
时引在床上坐了下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垂首凝视着自己的双脚。
几分钟后,时引好像听到了他爸的脚步声,沉重稳健,一步步逼近。
时父走进房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早餐,皱了皱眉:“你几岁了,还跟你妈玩绝食那一套。”
“我没有。”时引的嗓音很哑,喉咙仿佛堵塞住,声音是十分费劲地挤出来的。
时父走到他面前,抚了抚他凌乱的头发,然后伸出手,把没收的手机还给他。
时引看了眼手机,抬起头看着他。
“喻惟江有话跟你说。”
时引动作迟缓地接过了手机,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未动,胃疼的感觉好像更强烈了。时父已经走出了房间,不知道是不是想给他留点私人空间解决一些私事。
时引把手机开机,嗓子有些干涩,他咳嗽了一声,犹豫了很久都没有拨通喻惟江的号码,直到喻惟江自己打了过来。
时引按了接通,手机放到耳边,但没有说话。
“喂?”
时引嗯了一声,握紧了手机。
“时引。”喻惟江的声音比往日更低沉,时引心想他是不是也一夜未眠,他又想喻惟江是不是跟他爸做了什么约定,一些可能会让他发怒的约定。
“还好吗,是不是吓坏了。”喻惟江问他,“我没想到会这样,是有点仓促。”
时引缄默不语,咬紧了嘴唇。
“时引,我们公开,可以吗?”
时引的脚踩在地毯上,脚跟倏地抬了一下,脚尖踩住地毯往前一滑,平坦的地毯耸了起来。
“我已经征得你父亲的同意了。”
喻惟江使用了“父亲”这个字眼,让这场对话变得有些郑重。
“可以吗?”喻惟江又问了一遍,“怎么不说话?”
时引的大脑已经停止运作,他本能地嗯了一声:“可以。”
喻惟江也嗯了一声。
时引的脚跟重新落回了地上,整只脚轻轻地踩住了柔软的地毯。
他的眼睛有些酸涩,心脏因为一早晨的大起大落大有坏死的迹象,直到喻惟江带着那种埋怨的语气说时引的父亲暂时不愿他与时引见面,时引才扯开嘴角笑了一声,眼角闪出了一点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