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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这种东西,对于郝春来说混乱不堪。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记得光. 屁股的陈景明,不是后来俩人好的时候那个清劲背影,而是幼年的陈景明。
但这怎么可能呢?人的记忆据说不能早于三岁。
郝春赫赫地干笑,摊开手,摆出一副找陈景明要东西的姿态。
陈景明不动声色地望着他。“要什么?”
“结婚证。”郝春咧开嘴角笑,一双丹凤眼里有说不尽的凉意。“咱俩那本结婚证。”
陈景明又抿了抿薄唇。“哪本?你那本被你撕了。”
“哦,那就算了。”
郝春一脸无所谓,推开陈景明近在咫尺的脸,身子往后拱了拱,盘腿坐在病床上。他穿的那件病号服只能勉强够得了他的身高,眼下他瘦的只剩下骨头,病号服罩在他身上,便嫌太宽大了。
陈景明眼神往下溜了溜,语气很怪。“为什么突然想要结婚证?”
“刚才没来得及看清。”郝春盘着腿,一脸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就像是当年跟他要作业本抄时一样。
陈景明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嗓子沙沙的,语气带了点诱. 哄。“没来得及看清什么?”
“你啊!”郝春答的更加理所当然了。“从前一直想着,咱俩要是有天真结婚了,那天你该穿什么衣服。”
“……是什么时候的从前?”
“咱俩好的时候。”郝春答的依旧理所当然,答案却模糊不清。
他们俩好了也有十年了。然后,又分手十年。
陈景明抬手,试探性地将手掌落在郝春肩头。郝春扭了扭肩头,没推开他。
于是陈景明胆子更大了点,试探地按住郝春,然后猛地往前倾身。
一个恶狠狠的拥抱,把郝春脸埋入他怀里。
郝春的鼻息声突然变重,咻咻的,几秒后他闷在陈景明怀里笑了一声。笑声很仓促,又有点哑。他从前有把嘹亮的好嗓子,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药吃多了,还是烟抽多了,现在有点烟嗓。
笑过后,郝春就推开了陈景明。
陈景明俯身看他。
“嗯,我那时候……”郝春哑着嗓子开口,唇皮都是灰白色的,但眼神还算亮,就是莫名透着股对什么都不在意了的冰凉。“你那时候衣服都是我买的。我还送过你一盒内裤。”
“……嗯。”
郝春撩起眼皮仔细地盯了陈景明一眼,见他表情有点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笑。“那盒内裤,”他拿手比划了下。“是老子专门照着你的尺寸,后头开了孔。”
陈景明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脸腾地一下,蹿成了绯红。
他有好多年没见过陈景明脸红了。
郝春目露怀念,盘着腿坐在病床,再看这间白墙都包着软垫的特制病房似乎都没那么讨厌了。
“老子那时候就想压你一次。”这回郝春唇角歪了歪,笑得露出两粒小虎牙。“次次都你压我,凭啥啊?对吧?”
陈景明薄唇动了动。
“别又拿那套来糊弄老子!”郝春及时制止他,歪着头,眼神自下而上地撩他。“你丫就一次都没让过我!”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撒娇的意味。
陈景明莫名高兴,薄唇微分,也笑得露出了左边脸颊一粒小酒窝。他唇虽然薄,上唇却有个不明显的唇珠,在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总显得一本正经。现在他笑了,就终于有点青年俊彦的样子。黑色西装贴着袖口,手臂撑在郝春身侧,似乎想圈笼住郝春。“阿春,我们和好吧?”
从前陈景明也总这样哄他。
从前……郝春记得的从前有很多很多个,可惜都是碎片,稀里哗啦倒在镜子里头。到处白亮亮的,镜子里头套着镜子,又像是无数个镜子立在他面前,到最后就连碎片都变成了镜子,刺的他心口疼。
按照惯例,郝春又准备进入那些个镜子里头去摸索从前。
陈景明却打断了他。“门窄,你进不去。”
“什么?”郝春一愣。他思绪被打断了,还有点不高兴。现在不比从前,他确实知道自己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再不抓紧点时间,他就快连陈景明都记不牢了。
郝春瞪着眼睛,上下左右把陈景明扫了一圈,狐疑地问他。“什么门?”
陈景明依然俯身圈住他,俊脸微红,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亮得跟黑曜石似的。郝春打量他,他便绷着脸任由他打量,借机又凑近了些,说话时气息都似有若无地喷洒在郝春干燥的唇边。“我的门,很窄。”
郝春还是没能听懂。什么门?陈景明哪来的门?从前……
陈景明俯身凑到了他耳边,轻轻地补充了句。“我内裤上的孔不是你挖的么?你挖过,你记得它的尺寸。”
艹!
郝春不想他那些个狗屁倒灶的碎镜子里头的从前了。他忍不住翻着白眼嘟囔了句。“你爷爷说的,屁. 眼儿小的人最坏!”
陈景明脸红的发烫,却忍着不笑,轻轻地吻他耳尖。“阿春,那就是门。”
……郝春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流氓的话居然是陈景明说的!
他震惊地扭头瞪着陈景明,一双丹凤眼现在明亮异常,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可置信。这家伙看起来一本老正经,薄唇微凉,气息里都透出股高级货的味道。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流氓?!
陈景明见他一脸呆傻,忙趁势继续吻他,右手摸索着往下,轻车熟路地替他剥开这件过于宽大的病号服,修长手指沿着他刻在脊椎骨上的蝴蝶刺青一路往下。
“阿春……”陈景明嗓子有点哑,诱. 哄更深。
郝春慌忙往后退了退,他一慌,就有点结巴。“你、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陈景明低低地笑,膝盖压在病床上,一步步地爬向他。两条手臂圈笼住他,吻一个接一个地沿着他脊梁骨那只蝴蝶刺青往下。
陈景明吻的很仔细,从他脖子后头那只蝴蝶的触须一路往下,直到尾椎骨两侧张扬的蝴蝶翼翅。
“……阿春,我爱你。”
*
郝春不吱声。
他如今是个病人,病的还挺疯。陈景明这句爱他、喜欢他,不过就是哄哄他。
他没想到,陈景明居然会真的继续往下继续做。
郝春最后没能忍住,哼唧了两声,舒服的喉咙管里都打着小哼哼。“这么多年了,你、你丫的……还是这么会伺候人。”
陈景明抬头看他,毫不介意薄唇边都是郝春喷出来的黏液。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更亮了,灼灼地倒映出郝春。“我只伺候你。”
郝春眼皮低垂,有点别扭,呵呵地干笑了一声。“你丫唬谁呢?”
白色的黏液沾着薄唇,在陈景明说话时不安分地跳了跳,看起来挺刺眼。“阿春,我没有过别人。”
郝春强制自己不去替他擦干净。这么高级的陈景明,盖了御窑戳的陈景明……不行,他得忍住自己的爪子。现在不比从前了,陈景明于他就是个路人。
可路人,也不会这样专心致志地伺候他就是了。
郝春手指抽搐着痉挛了一下,眼皮垂着,慢吞吞地故意嘲讽道:“咱俩分手都十年了。”
“可我一直都只有你。”陈景明扬起脸,清劲有力的腿压着他,缓缓地、一寸寸地试图压着他,努力想把他脸扳正。“我知道,你也只有我。”
郝春痉挛似地笑了一声,嗓子发干。“陈景明你以为你是谁?老子……”
郝春停顿了一瞬,突然想不起来那个押着他要结婚的男人叫什么。
不过就隔着一天而已。
哦不,只隔着一夜。
时间流在郝春这里再次混乱不堪,他陡然间烦躁。“放开我!”
郝春猛地抬腿,想要把趴在他身上求. 欢的陈景明踹开。
陈景明死死地压住他,两条手臂压住他的手,俯身,脸对脸地凑近他的唇。白色黏液从陈景明的薄唇染到郝春的心口,一点点,一滴滴。
放肆而又下流。
陈景明吻住他的心口,薄唇微微叼起一块皮肉,口齿不清地笑了笑。“阿春——这十年,你调查我,我也……一直都在调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