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追你。
而此时赵言殊脑海中——
追,在《说文解字》的辵部,《说文》对这个字的解释为:“追,逐也”,这是她昨天读到的。
而在《说文》中,逐字的解释为:“逐,追也”。
......
看来借助古字典无法破解顾蓦说的话。那么现代汉语字典呢?“追”字在第六版新华字典里有三个义项,其中第一个义项是“赶、紧跟着”——
思绪被打断。
“言殊,这次我们慢慢来。”顾蓦开口道。
“好不好?”
顾蓦眼眸中带着炽热,期待着她的回答。
而此刻赵言殊脑子里很乱,有他送她的那条项链,有自己的回礼。有顾蓦砸她的雪球,也有她砸回去的那个。
似乎有什么东西,是一开始就搞错的。
因为她的不解风情,因为她的不通人意。
错过的,已成蹉跎的,那些往事。
“我当初——”赵言殊想开口解释,可又觉得仅仅是她未经深思熟虑的口头之辞无法很好地说明当时她的思路。
也又觉得那些事应该已经被三年时间化解掉了。
于是她思考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顾蓦的心跳得很快。
一分钟过去,顾蓦听到赵言殊的声音:“师哥,应该......是有误会吧。”
听到“误会”两个字,顾蓦心登时一凉,他不希望赵言殊这样想他,忙开口道:“没有误会。”
可赵言殊想说的是,不是她对他有误会,该是他对她有误会。
“言殊,我今天所说并非误会,我是认真的。”
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还要认真了。
“今天谢谢你。”
如果没有赵言殊迈出这一步,他也没有勇气在三年后向她提出,想要追求她。
说罢,顾蓦将桌子上的醪糟一饮而尽,在赵言殊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离开。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赵言殊想起有一次她路过顾蓦的课堂。
她在门外听到了顾蓦的声音,听到了某句她所知道的句子,于是驻足听了一会儿。
门半开着,从外向内看过去,课堂基本座无虚席,而顾蓦站在讲台上,神情认真,正在讲刘勰的《文心雕龙》里的词句。
“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
意思是说文学作品的变化与社会安定或动荡相关,而文坛的盛衰与时代的动态紧密相关。
她记得他随机叫学号提问了一位同学,问的是他前一天布置的任务,而那位同学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上来。
明显是没有好好预习。
可顾蓦没有严厉地批评那位同学,而是引用了丰富的典故“劝学”,并表达希望以后同学们都能好好预习。
让那位同学坐下后,他再提问预习相关内容,不再随机叫学号,而是让同学们举手回答问题。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他那天布置的任务有一定难度。先随机叫学号,是为了检查同学们的预习情况,而后叫举手的同学回答问题,是想知道同学们自我预习的水平。
又通过那段“劝学”,让同学们重视预习。
这些都是顾蓦的课堂安排,缜密有序。而站在讲台上的他,讲课时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那是腹有诗书的自信。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刚近乎“落荒而逃”,离开自己眼前。
赵言殊盯着自己碗里的汤圆愣了很久,她想起了当年的事。
汤圆色白形圆,像雪球一样。
而汤圆和雪球的不同之处,在于汤圆是热的,雪球是冰的。
可汤圆和雪球的相同之处在于,制作它们的双手,都是有温度的。
一个雪球,这是顾蓦对她最早的主动。
那是在S大校园里。
*
三年前。
顾蓦到S大交流学习三个月,课余在学校的时候一直跟着欧立,而她身为欧立带的研究生自然也是一直跟着欧立的。
顾蓦人本就开朗幽默很好相处,再加上是学文学的,满腹诗书十分健谈,在相处时相比之下赵言殊就寡言少语许多。
在欧立和顾蓦交谈时,她做的最多的就是默默倾听,小口喝茶。
在顾蓦离开后,欧立总会问她“又学到多少?”她从来就没有副被欧立看破的羞窘,只是半张脸藏在茶盏后,弯着眼睛抿口茶,目光闪烁着淡淡说句“不少”。
学到不少。
首都的冬天,雪通常留得也不久。
只是那一年,雪格外大。在顾蓦到首都之后,收了好几场首都的迎礼——暴雪。
就像他刚来的时候那样。
那天欧立和她从图书馆出来,和她说,要她和他去接个人,是自己之前在X大任教时教的本科生,现在在读博士,快毕业了。
赵言殊自然是跟着前往,手里捧着本语言学方面的书,读得津津有味。
从图书馆到机场不算近也不算远,加上堵车的时间走了快一小时。到达目的地之后,欧立停好车,催着赵言殊收起书下车,临下车还叮嘱她要记得跟人打招呼。
当时的赵言殊就跟在欧立身后。
不是没有跟欧立一起接过人,她陪欧立一起接过学术界泰斗,也接过欧立的老师,还接过欧立的亲人和家属,毕竟欧立的亲戚也算她半个亲戚。
只是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受到过来者在欧立心里的位置。
这是她第一次和欧立一起接欧立以前的学生,也是第一次听到欧立在她面前毫不吝啬地夸人,更是第一次见欧立在接人路上谈及此人时颇有得意之情,一口一个“你顾师哥”。
该是位得意门生。
赵言殊就这么跟在欧立身后,等着这位顾师哥出来。
她见到欧立扬了扬手道了声“顾蓦”,接着听到行李箱滚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时有小石子儿,也有雪碾入轮间。
紧接着,她探出头,眼睛乱瞟,匆忙朝着顾蓦道了声:“顾师哥好”,才要回到欧立身后去,就被欧立拎到身旁。
这下,赵言殊站在顾蓦对面。
“言殊你好,我叫顾蓦,蓦然回首的蓦。”
“师哥好,我叫赵言殊,赵州桥的赵,殊言别语的言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