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7
后来班主任发觉我的成绩又走向低靡,于是他把我从边疆调到了中土,和一位成绩疯长的男生坐在一起,想以此感化我,劝我迷途知返。
那男生叫伟哥。没有一个男人听到这个名字时不浮想联翩思绪万千的。其实我们班就兴什么哥地叫,于是就让他小子捡了便宜,仿佛东方不败的角色。
几天后我和伟哥就很熟了,因为我和伟哥互相佩服,我佩服他的雄起(我是指成绩)和男人味十足的名字,他佩服我的文采和每考必败的绝招,说笛哥的文章比那狙击枪还准,还有鲁迅先生的遗风,并尊称我为“迅毛”,意思是如果把先生比做孺子牛,那我就是牛身上的一根毛。
伟哥不帅,但他爸爸却很帅,这让我感觉生物的变异是多么奇妙。伟哥很直(我是指为人),没大脑似的,只用脑干生活。
在我的影响下,伟哥很快地就看破了这场残害青年的游戏,并产生了忧国忧民的强烈责任感。他决定,和我一起为改变现状而奋斗。于是,我和他的课桌上都深深地刻上了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即使不能唤来光明,也要化做鱼骨,刺破黑暗的喉咙。”
“现在的青年太麻木了,沉溺在物质的享受中,没有一点儿反抗的精神。”伟哥说。
“是啊!我就是想唤醒沉睡的同龄人。”我说,“尽上我所有的力量!”
“中国难怪没有一个得过诺贝尔奖的,教育都成了这样,为什么就不来一个改革?天天喊‘减负',就算实施了也充其量是’治标'啊!”伟哥看得比我深。我还挺希望减负的。
“人才都被扼杀掉了,培养出的都是高分低能的机器。没有创造力,这个民族怎么进步?”我看到伟哥已放弃了高分才这样说。
“是啊!学校的学生会啊团委会啊都只是一个命令发布厂,学生干部都没有主见,纯粹是学校控制学生的帮凶。”伟哥真得忘了我还是治安部长。
“我正在努力把'亚马逊‘独立为学生自己的战斗堡垒,下一个目标是广播站,然后是学生会。”我向伟哥通报了我的作战计划。伟哥的眼里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这样的对话天天都有,像是脱口秀节目,我们列举着古今中外的事例,批判着应试教育,抒发着自己的崇高理想。
伟哥的加入让我更坚信了我前进方向的正确性。如果说我或许是带有情绪因素,但人家东方不败可是现行教育体制下的标准好学生,他都能为了推翻落后的体制而放弃他一路顺风的仕途,这不是为真理献身还是什么?
我的文章使我的呼声越来越高,在此时,韩寒在社会上的影响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各界都开始反思我们的教育体制,忏悔与顽抗同时进行。我看到了一片大好的形势。甚至我在那时就开始计划我们行动的途径。我想,我们只差两个字了:行动。
那几天我和伟哥几乎变得疯狂,我们想像我们是马克思和恩格斯,那亲密的战友情谊让我们拥有了无限的战斗力。
我们应该将理想转化为行动了,我那时常常想着这个问题。我觉得形势已经变得非常有利,只要我们趁势实现理想,即使有苦难和牺牲,但我们将改变整个民族前进的方向,等人们看到这个国家真正迅速地科教兴国后,他们自然会对我们的行为感到谅解和敬佩的。
可我们要怎么开始呢?以最正规的社会压力最小的最具有凝聚力的途径开展,还要考虑经费和人力的因素。伟哥对我提出了问题。
我差点儿因思考奋斗的途径而饿晕在厕所里。综观历史的变革,无非有两种方式,由上至下的改良,和由下至上推翻。我们深爱着我们的国家,况且我们的行为也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强大,所以第二种途径是绝对错误的。而第一种途径带来的最大缺点就是时间的
冗长,甚至能磨光我们的锐气,不战而败。
伟哥说:“为什么不把两种方式相结合?”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的疑惑。
“给教育部以压力,迫使其迅速解决!”说的时候伟哥的手迅速地向前推去。那一下我的心都振奋了,多帅的动作!我后来才记起列宁导师在一次演讲中也曾用过这个手势。
“我们可以用学生运动的方式!”我茅塞顿开。
“是啊!我们可以用公民的政治自由的权力:游行,集会。”伟哥激动地说道。
“就咱俩?”我忽然奇怪地想到那次和玄在校门外的双人集会,那样会很惨。
“发动,团结!”这可和我计划的一样,我想。
“那又如何发动?”我说,“我想没有那么多的青年会像我们一样。”
“是啊,又有那么多的束缚。”伟哥有些萎靡(我是指表情)。
我们今天的生活真的来之不易啊!我颇有感慨地想到以前的革命先烈们。这时我似乎受到了一些启迪,于是我努力去找那些启迪。
几天后伟哥满面红光地找到我,说:“我发现了,我发现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在模仿最近流行的那句广告词。伟哥继续说道:“我知道怎样发动广大的学生了!”
我忙说快说,不然我用皮带抽你。我都被这问题缠好多天了。
他说:“我们必须要有我们自己的组织,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培养青年们独立的个性,在不断增加成员的基础上进行向心力的培养。这样,我们的奋斗才能有着无数的成员自愿支持,工作才能有步骤地一步步展开。”
“对啊!”我拍案而起,我是说有点儿启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我们需要自己的组织。我不是早说要把学生会独立吗?!于是回家后我仔细想了一些。我们是当代青年的组织,目标是消灭应试教育。我们可以在各个学校建立小组,就用以前的学生会进行改造。即使只有我们市的青年建立了组织,那人数也是够多的了。我们可以选在某一天集会,在教育局门前静坐示威。然后借新闻节目扩大影响,这样既在全国各地给麻木的以清醒给胆小的以勇气,又不要花一分钱。等到各地的组织建立得够份量了我们就集体开始向教育部施压。方式:绝食?不,太饿了。最好是罢课,对,这样最好了。
我把想法告诉了伟哥。伟哥称好。说:“那我们得要有一些章程。”
“那都交给你了!”我拍拍伟哥的肩膀,“我会在发动成员的方面做好宣传工作。”
我准备等章程下来后去各个班来一场演讲,再在学生会的某次会议上来一次暴动演说。想当年纳粹党就是希特勒的嘴皮子说出来的,十几个人变成几十万人。当然,他们那是黑社会团伙组织。
等着吧,我们的素质教育!我和伟哥都这么在内心深处呼唤着!
山雨欲来。
三天后,伟哥拿了份草拟章程给了我。我接过来时激动得差点儿断了气。
章程的确写得很好,简直无懈可击,甚至连交纳会费都写出来了。我看到,伟哥给我们组织起的名叫“中国青年学生会”,很是气派。那章程有《中学生行为规范守则》那么厚,封面的名字叫《石破天惊》。
我那一刻就意识到,我们要做大事了。
伟哥问我道:“怎么样?有要改的吗?”
我摇头说:“我们是正义的社会主义青年组织!我们是有希望的一代啊!”
伟哥“嘿嘿”地笑:“那当然,我抄了很多党章。我想我们怎么也不能违背党的章程行事啊!”
我说,我们要不先拿给班主任看一下,我们又不是在做坏事,而且,听听他们那类人的意见也有利于工作更顺利地开展。
伟哥说,好,我也正有此意,我们的班主任还不错。
其实自从伟哥被我同化以后,班主任就对伟哥助纣为虐的行为感到极为惋惜,他本是要伟哥劝降我的,而如今伟哥却上了贼船。
我们就将中国青年学生会的章程交给了班主任,他拿到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说:“好,我帮你们看看。”
当天晚自习时,班主任通知我和伟哥到办公室走一趟。
“你们还好给我先看了。”班主任笑着开始了话题。看样子进行得挺好。
“那您有什么意见吗?”伟哥说。
“你们这次要是真干起来,我估计你们都不会读书了。”班主任说。
“我们视情况而定。”我不想伤了他的心。
“你们没有一点儿政治常识吗?”班主任显得比我们还急。
我以为他是发现了我们章程的漏洞,于是满怀欣喜地说:“也许还不够完善,你帮我们改改。”伟哥也诚恳地说:“我们需要老师的帮助。”
班主任说:“你们这是闹革命啊。”语重心长,仿佛担心着我们以后的艰难路程。
我们心想,好了,看来班主任要和我们一起重温革命岁月了。
他又说:“反革命。”
我一下就呆了,怎么会呢?我们还抄了那么多党章啊。
“你们认为随便写一个章程就可以组建一个政党?你们有没有得到过党的同意?”
“我们不是要组建政党啊。我们……”伟哥还没说完。班主任就一把把话题抢过去了,我在这时就明白我们的计划算彻底玩完了。
“韩寒只是发一些厥词,你们倒好,想起搞反革命运动来了。政治犯啊!”
然后班主任就说了一大通的话,给我们上了一堂超长篇的政治课。把高三才上的政党性质说得干净利索,我那时的记忆特深刻,直到高三了我还发现我对那本书太熟悉,根本不要背。我能用左手写出一本更好的。
我们坐在那里,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一想到我成了蒋介石伟哥成了江青我就有些害怕。
但同时,我和伟哥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学校从不进行政治教育和法律教育?我们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班主任说:“是啊,这个意见你们可以提,有很多意见,我们都可以拿到学校的会议上商量。你们应该走这条路。”
我感到无奈,前途渺茫。
班主任最后和我们谈到了素质教育。我一个字都没听到,感觉又回到了以前来办公室的样子,于是习惯地抬头看墙角的那只蜘蛛,却发现,它早被大扫除消灭了。
回到教室,我和伟哥悲伤得无法再说话,我们的眼神像年轻的寡妇。
很快的,我和伟哥被老班分开。在走的时候,伟哥说:“MYHEARTWILLGOON。”我说:“茅台镇,好伙计!”确定的是,我和伟哥还是憎恶着应试教育。只是没有任何办法,也只好憎恶着,写着,用不学习的行动维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