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214
一直到高考当天,这几天白天都要上课没有空闲时间,晚上晚自习下课后再去易清危家拜访又太晚,也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
早上一开门就看到蹲在门边的易清危,余光霁脑子里被饿醒后还没跑完的瞌睡虫瞬间跑没了,皱起眉把她拉了起来。
易清危连忙又俯身拎起地上装着水果蔬菜的袋子,微微侧身钻进屋内,放好东西后转身对余光霁比划道:“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余光霁眉拢得更深了,一副要发脾气的前兆,对着易清危抬了下下巴,“你就站那儿,别动了。”
易清危迈脚的动作一僵,下意识抬起头觑了眼余光霁的表情,见他脸色不大好,默默把脚收了回来,站得笔直。
余光霁双手插兜走过去,微微俯身对上易清危的眼睛,眯起眼睛问:“易清危,你怎么回事啊?成天往我这里跑,你不用上课高考了?”
“……”
易清危面色一僵,这还是余光霁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他以往只叫她小哑巴或是哑妹,她一直都以为他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不给反应?”余光霁直起身,依旧是那副不太爽的样子,他个子比她高太多,垂睫看她的样子还显得有些冷漠,语气没有波澜道:“不给反应又算怎么回事?”
在他的注视逼问下,易清危紧张的双手用力捏着衣角,低下头紧咬着下唇不吭声。
她这模样看起来有种楚楚可怜的委屈,余光霁不为所动,身子一挪眼神示意门的方向,“现在,立刻马上回去上课。”
这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易清危这才真的急了,连忙伸出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摇摇头,腾出一只手回复他,“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
余光霁看懂了她的意思,扯了下嘴角笑,“留下来?你留下来干什么?”
“留下来,”易清危表情严肃,一脸认真,“照顾你。”
“照顾谁?”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低低笑了几声,语气里却没带半点笑意,“易清危,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能照顾谁?”
易清危表情怔怔的。
余光霁脸上的笑意渐收,把她散落在耳边的一小撮头发别在耳后,继续道:“你是不是搞反了,明明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你啊,只要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添麻烦就够了。”
麻烦。
添麻烦。
别给我添麻烦。
无论她怎么研读这句话,读出来的都是这一个意思,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在他眼里一直都是。
易清危就这么固执地盯着余光霁,看着他的面孔在自己的视线里渐渐糊成一片,只看得到涟漪的水纹,她才抬手抹了下眼睛。
生平第一次外露出自己犟性的一面,径直走到沙发前,红着眼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看着她的举动,余光霁愣了半晌,这是摆明了要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意思,直接给他气笑了,“易清危,你还有小脾气?”
易清危没说话,只是微仰起头鼓着一双眼睛瞪他,好像是被他刚刚那番话气狠了,像是只被激怒炸毛的野猫儿。
余光霁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干脆伸手拉她,“起来,滚回去上课,我刚刚说得话你没听见?”
易清危不动,两只脚用力抵住茶几,一只手去掰开余光霁拉她的手。
男女之间力量的较量上毕竟有悬殊,她借助外力也不敌,眼看着就要被余光霁拽起来了,易清危狠下心头猛地一低,想要一口咬在余光霁的虎口上。
察觉到她的意图,余光霁倏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真的有些火了,大声吼她,“你他妈疯了?!什么人你都敢咬?不怕染病?”
他刚刚拽她的力道大,突然撤掉了力,易清危找不到平衡重重跌回了沙发里,此时脑袋正抵在沙发靠背上抿着唇,没出声。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像躺又不像躺的窝在沙发里,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谁也没再说话,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旁边的风扇呼呼运作的风声。
他看起来就像是被她气狠了不想说话,又像是在暗自琢磨她的神情,神色不明。
须叟,余光霁忽然俯身凑近她,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转了过来。
易清危与他的眉眼对上,不免呼吸一顿,才惊觉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过分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鼻翼间呼出的温热,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余光霁没给她往后缩的机会,捏住她下巴的手力道重了几分,再次逼近她,语气偏冷,“小哑巴,你不会喜欢我吧?”
像是疑问,实则用了无比陈述的语气。
易清危神色稍顿,心底有种被人戳破心事的心虚和慌张,脸瞬间烧了起来,恼羞成怒地拍掉他捏住自己下巴的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余光霁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拍红的手背,视线再度移回到她脸上,舌尖顶了顶腮帮,忽地低下头笑了几声,神情懒倦道:“喜欢我这种人,你能捞着什么好?还真是没眼光。”
“本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现在还瞎了,该说你什么好?”
易清危忽然觉得喉咙发涩,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还在愣神,后颈忽然一热,有道力直接把她从沙发上提拎了起来,像提拎猫猫狗狗一样,往门口的方向走。
易清危回过神来才发现,余光霁直接掐住了她的后脖颈,把还没反应过来脚步踉跄的自己往门口拖,看样子是想直接把她丢出去。
她开始用力挣扎,余光霁就又使了点力把她往下压,这种强力压制性的力道连挣扎都无济于事。
余光霁毫不留情的把她扔出门外,高大的身影直接把门挡住,双手抱臂靠着门框看她,表情闲散道:“易清危,以后再敢往我这儿跑,我见你一次扔你一次,像今天这样。”
易清危回教室的时候正在上第三节 课,她立在门口怯怯缩缩地喊了声报告,老师顺口问了几句,没什么后就让她进来了。
她埋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匆匆回到座位,一抬头看到前面不是简蠡时,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之后也没怎么在意的收拾着桌上这两天堆起的试卷和资料。
一下课,鲍芃芃就赶忙跑过来问她,“小清危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请了这么多天病假?”
易清危抬起头,抬手想比划点儿什么,又想起余光霁那句“我希望这事到你这儿也就断了”的话后,垂头丧气地垂下了手摇摇头。
江嫱和鲍芃芃面面相觑,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她还是缄口不语的只顾摇头,甚至面露为难。
简蠡见此轻叹了口气,出声打断道:“清危不想说就算了,可能是她个人隐私吧。”
高考的前三天学校停了晚自习,说是为了让他们保持充足的睡眠,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考试。
像是为了应证那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高考的前一天晚上突降大雨,瞬间消了不少暑气。
鲍芃芃吃过晚饭就回了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捧着脸,呆呆地看着紧闭的玻璃窗上有细小的雨珠相互碰撞融合,最后汇成一股小水流顺着玻璃滑进窗沿,只留下一道水痕。
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雨声,客厅里父母在放晚间新闻,这种种声音揉在一起,让鲍芃芃突然心生出一股烦躁。
可这里面就是没有她想要的声音,她突然有了一种冲动,她迫切的想要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和以往每一个曾经失眠的深夜油然而生的念头一样,只是在今晚,这份冲动不太听话了。
任凭她怎么努力的压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疯狂肆意滋长,好像冲破了什么禁锢屏障,一发不可收拾。
鲍芃芃突然起身冲出房间,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雨伞就往楼下冲,鲍父鲍母跟着追了出来,“芃芃,都这么晚了,还这么大的雨你这是要去哪儿?”
“爸妈,我有点事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鲍芃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凭着一个念头,就义无反顾地冲到了边焕家楼下的,可真到这儿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或许早就异国他乡,可她又觉得他应该在的,他都没有好好和自己告个别。
明明告个别,不是什么难事啊。
鲍芃芃就这么撑着伞,站在平时挂气球的树下,安静地凝望着边焕的窗口。
那里黑黝黝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心有希冀,期望着里面有一盏灯能亮起来,希望少年的身影能映在窗户上。
边焕没开灯,就这么盖着被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细细听着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的一声接着一声,心绪放空格外平静。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猛,雨声几乎能吞并所有的杂音,他却好像听不见一样,一遍一遍在心里默数着秒针走了多少步。
他不知道窗外有个女孩儿在雨幕里站了好久,只生生盼望着能有幸见他一面。
门外钟勒梅再次拍响他的门板,“小焕,我知道你在和我赌气,我们讲和好不好?”
她的语气已不似往日坚硬,在这段时间的磋磨下多了妥协和曲意迁就,说着说着竟还带了些哽咽,“我知道你气我,但你不能亲手毁了自己的未来啊!明天就是报名的最后期限了,你出来好不好,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出来和我说啊!”
明天,好像也是高考了。
边焕缓缓睁开眼,偏头看向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表情有些失神,忽地开口喃喃自语道:“下雨了。”
声音是长期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沙哑。
钟勒梅还在拍门,“小焕,你不能这么对妈妈!妈妈都是为你好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呢!”
边焕盯着窗户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到窗边,刷的一声拉开窗帘。
视线由上而下,他看到楼下有一道撑着伞的背影缓缓行至路灯下,雨水顺着她的伞面滑落,一滴一滴砸进了雨地里。
不知道她在雨里呆了多久,白鞋全都湿了,她却一次都没有回头,一点一点消失在了他能看见的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