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81

　　他又敲了几遍,还是毫无回应,正想着要不要破门而入,这时楼道里忽然响起“吱嘎”一声，是隔壁的门开了。

　　方洛愣了一下，立刻转过头，只见一个女人的脑袋从身后的门里探了出来。

　　对方目光在方洛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之后问道：“你找老贺啊?”

　　方洛眼前一亮，“是啊，您知道贺先生去哪了?”

　　女人摆了摆手，“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他两个小时前出去了，说是要去找他女儿。”

　　听到这话，方洛脑袋“嗡”的一声，赶忙追问：“他有没有说去哪找?”

　　“这个倒是没说。”女人撇了撇嘴，“这个老头怪得很，经常独来独往，经常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你要是想找他就等等吧，没准过一阵子他就自己回来了。”

　　方洛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指尖开始泛白。

　　沉默半晌，见实在从女人口中问不出来什么，方洛最后看了眼面前紧闭的房门，无奈离开。

　　回去的路上，方洛反复思索，心中始终有股浓重的不安。

　　虽然之前贺准也全国各地到处跑，一听说哪里发生奇闻异事就一定要亲自去查探。但这一次，方洛有种强烈的直觉，也许真的跟以往不同。

　　短信中，贺准说他进门了。

　　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难道说……他找到了进门的入口?

　　这样一想，方洛更觉得情况不妙。

　　但是目前唯一的联系方式已经打不通了，即使他再焦急也毫无办法。

　　于是之后的几天，方洛一有空就去贺准家附近转悠。但那户窗子里的灯却再也没有亮起，问遍了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人知道贺准的去向。

　　方洛不是没有想过报警，但是首先贺准是成年人，而且是自发离开的，并且临走前还留了话说是要去找女儿，很难认定其失踪。再者说，‘门’这种东西对于大众来说本来就是玄之又玄，就算说出事情的真相，也很少会有人相信。并且它的显现向来神出鬼没，毫无规律可循，就算知道贺准是“进门”了，外界的人也根本无处找寻。

　　对此，方洛一筹莫展又无可奈何。

　　不过无论没了谁这个地球都能正常运转，贺准的消失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除了方洛之外，这个一向独来独往的老人似乎早已经切断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方洛依然过着自己波澜不惊的日子，经营着他那间门庭冷落的事务所。只是他会每周都订阅那个《你身边的故事传说》报纸，期望在‘鬼话专栏’中，再次见到熟悉的文字。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终有一日，所有的平静都会打破。而这一天，来得很快。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方洛睡得很早，半夜的时候，忽然被震耳的雷声惊醒。他迷迷糊糊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天气日报曾说过今天夜间会有大暴雨，于是他睁着朦胧的睡眼，想要下床关窗。

　　“轰隆轰隆”的闷响在天边接连不断，像是远古巨兽低沉的怒吼。忽然，就在方洛一只脚刚刚迈下地时，一道炽白炫目的闪电猛地当空劈下，在不到0.1秒的瞬间将天地之间照亮的如同白昼，而后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惊雷，近到几乎就在人的耳边炸响。

　　而在这一瞬间，方洛的身子猛地定住了，迷蒙的眼睛忽然不可思议的睁大，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因为就在刚刚闪电划破天际的那一刻，他看见自己的窗外，站着一个人影。

　　而方洛的家在六楼。

　　六楼，足有二十米高，没有任何人能凭空出现在这样的高度。

　　此时此刻，天空早已重新暗了下来，屋子里一片漆黑，方洛隔着薄薄的纱质窗帘，死死盯着窗外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一片安静中，他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杂自己打鼓一般的心跳。

　　过了几秒钟，第二道闪电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划破夜空。方洛在乍现的闪光中，再次看到了窗外的那个影子。

　　他的脚正好在窗台的位置，身子凌空悬在窗外，半透的窗纱上映出了那道被拉得有些细长的影子，似乎是个男人，一动不动。

　　方洛被惊呆了，尖叫下意识地冲破喉咙。

　　他一下子向后连退三步，之后一把拍亮屋子里的灯。

　　下一秒，那个窗外的人影极富冲击力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方洛胸腔剧烈地起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而就在理智马上要断线时，他忽然惊讶地发觉，这个身影似乎有点眼熟。

　　尽管恐惧已经充满了他的大脑，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在离窗子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一把掀开了隔着的那层纱帘。

　　“贺先生?!”方洛不可思议地叫出声。

　　是的，这个在午夜的暴雨十分凭空出现在他家窗外的，正是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贺准。

　　离得近了，可以看到男人正背对着他，影子映在床上，瘦长的身形有欧些佝偻。

　　“贺准?”

　　方洛壮着胆子再次喊出对方的名字，但那个人影像是没听见一样，始终一动不动。

　　屋里，仅仅一扇玻璃之隔，方洛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一片死寂中，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动。

　　而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再次闪过一线光亮时，方洛惊异地发觉眼前的景象起了变化。窗外似乎不再只是贺准的影子，而在男人的身前，竟然出现了一条小路。

　　狭窄，漆黑，幽深，似乎通向一片未知的迷雾。

　　从方洛的视角看去，可以看到贺准正站在这条路的起点上。而伴随着天边滚滚的闷雷，这个影子也开始有了动作。

　　他正极其缓慢地，沿着这条小路向里走去。

　　方洛屏住呼吸，胸口也随着那人影的脚步而一起一伏。

　　很快，视野逐渐铺展开，方洛看到小路两旁开始出现了布景。那是一幢幢高楼，伫立在阴影中，静静俯瞰着路上的行人。他们与平常在街面上看见的建筑无异，就是普普通通的居民区，甚至在最下面一楼还有一排门市，是各种小店，只是远远看去每一个店铺里面都格外阴森，且都空无一人。

　　而方洛看到此时此刻身处道路中央的贺准也如他一样，开始缓慢地打量着四周，像是猝不及防地闯入陌生世界的离魂异客。

　　方洛的目光追随着对方，一点点往小径深处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画面忽然黑了。

　　下一秒，窗户外面只剩下了阴云密布的天空的连成线的雨丝。贺准、小路连同由周围建筑构成的整个世界，全部消失了。

　　方洛怔了两秒，盯着三尺见方的窗玻璃反复找寻，但是几经确认之后他意识到，先前看到的所有画面确实已经不复存在了。

　　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方洛缓缓长出一口气，有一种重新回到现实的真实感。

　　剩下的时间再也睡不着，于是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开始思考刚才看到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理智告诉他，外面是二十米的高空，不会有任何人的存在，贺准并非真实出现在了自己的窗外，如果一定要解释，只能将它看做是海市蜃楼一样的场景。也许眼前的画面确实是在另一个地方发生着，雷雨将他们记录了下来。而自己的窗户就像是一个幕布，将那里所发生的的一切投影在了上面，让他得以看到。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不过很快，方洛便再次皱起了眉。因为画面中的地点，他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两边的楼也很寻常，几乎在任何一个城市都随处可见。

　　这是哪里?贺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时，他忽然想到贺准之前发给他的短信。

　　“我要进门了。”

　　方洛原本平复下去的心脏又开始砰砰跳起来了。

　　难道……这竟然是门里的世界吗?

　　原来那道门的背后，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黑暗与迷雾的空间?

　　第二天一整天，方洛都心神不宁。下午不到两点就关了事务所回家，将自己锁在房间，之后开始下意识地往窗外看。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直到晚上，玻璃窗上面除了前一夜留下的雨痕之外，什么都没有出现。

　　贺准的影子连同那个陌生的世界，就像一场幻梦一样，乍一出现，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后接连几天，方洛都没再见到那个影子。这让他既失落，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回复原本的生活，他不希望这份平静再次被打破，于是渐渐的，他也逐渐忘记了这个事情。

　　直到一天半夜，熟悉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响起。

　　当天边的闷雷轰隆隆滚过，方洛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而这一次，他的心脏莫名开始突突地跳。之后，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指尖有些颤抖地掀开了窗边的纱帘。

　　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细长的影子映在了窗玻璃上。

　　在又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夜，已经失踪一月有余的贺准，再一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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