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总算得到回应,古惑仔们停下打砸,回头打量他,发出一阵讥讽的哄笑。其中有人说:“新来的?”
汤卓良无视对方轻蔑的态度,径直走向阿伯。大约都想看这位菜鸟警官的笑话,古惑仔们让出中间的路。在汤Sir记忆里却是气势十足,镇住了他们。
汤卓良将阿伯扶起来,又捞起倒在地上的凳子让阿伯坐下,关切道:“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阿伯连连摆手,哑着嗓子说:“这里没事你的事……”
古惑仔们又笑起来,“是咯,阿Sir,我们同阿伯玩玩而已。”
“这叫玩玩而已?”
充作摊位的三轮车周围,汤汤水水洒一地,灯箱招牌更是不成形了。
“欸,我们够客气了。他欠我们钱,说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阿Sir,我们实在没办法。你要主持公道,不如让他还钱先。”
“哦,不仅殴打老伯,还收保护费,你们必须跟我走一趟。”汤卓良拿起对讲机,“编号7……”
“Over”没来得及出口,啤酒瓶朝汤卓良砸过来,额头上立马汩出血来。对讲机掉在了地上,他一步趔趄,勉强撑住没有摔倒。
“一份鱼蛋!”清亮的女声传来。
气氛更显僵持。
“不做生意了?老板,一份鱼蛋。”
“哦!”阿伯条件反射,急忙站到摊位前,低头找汤勺。台面凌乱不堪,纸杯与筷子散落在装食物的锅里。
乱糟糟的摊位谁还想光顾?
阿伯疑惑地抬头,却没有看见人影。再转身,除了傻乎乎的菜鸟警官,哪里还有什么人?
“阿Sir,你是不是该去医院?”
*
汤卓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稀里糊涂。前辈一副看你是新人才格外恩赐态度,拿捏语调说:“……这些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事头(老板)也不是各个都是受害者,他们帮着社团成员跟警察作对的时候,你是没有见过。按道理他们都归O记管,我们就不要瞎参合啦。”
汤卓良摸了摸被纱布包着的右额角,没有接腔。
前辈说:“唉!你也真是衰,上工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嗱,我跟你讲,这些人都是蒋坤的马仔,最爱找新人下手,你小心点咯。”
“下手,什么意思?”
前辈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在拍汤卓良肩膀的同时话别,踏上斑马线。
汤卓良怔然了一小会儿,朝反方向走去。上工第一天就受工伤,得到三天假期,职业道路看来会很坎坷。
路过刚才那条街道,鱼蛋摊位已收档,只有一间宵夜食铺还开着。汤卓良掀开长年浸在油污里而发黄的塑胶防风帘,在进门左手边的位子坐下。
“事头——”
汤卓良开口,却被人抢了先。又是一道清亮的女声,他回头看去。
来人扎马尾,戴叮叮咚咚的夸张耳饰,着吊带背心和牛仔短裤,修长双腿被渔网袜裹住,网袜上还有好几个破洞。
街女。
是汤卓良对她的第一印象。
“欸?你不是刚才的……”周珏指着他,回头望了一眼街道,再看过来,“这么巧,不介意的话我坐这里?”
“呃……”汤卓良还在犹豫。
老板却发话,问来客食点什么。周珏进门已将墙上的招贴画一眼扫光,爽朗道:“招牌猪手面,再要一份蛋牛治。”
“这位先生呢?”
汤卓良看向红底白字的招贴画,犹豫不决地说:“云吞面吧……”
“好啊。”老板似乎看出他的性子,唯恐他反复改主意,连忙往里间的厨房去了。
“缝了几针?”周珏一边说一边拉开汤卓良对面椅子坐下。
汤卓良不答。周珏也不要他答,说:“你是被打傻了,还是一直这么傻?”
“我们很熟悉?”汤卓良说。
“我不认生啊。”周珏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递给他一双,笑说,“傻人有傻福,我请你食咯。”
“不用。”汤卓良从筷筒里另拿了一双筷子。
周珏低低“嘁”了一声,收回手,将筷子拍在桌面,“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啊。”
汤卓良并没有将女人的出现与古惑仔们的离开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是无聊的玩笑话。他说:“你帮我个忙。”
周珏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稍稍倾身看着他。
筷子尖儿朝右一挥,汤卓良淡漠地说:“坐那边。”
静了半秒,周珏一下笑出声,“阿Sir啊,有没有人讲过你很得意?”(可爱)
汤卓良挑眉,“得意?”
“Adorable.”(可爱)
汤卓良只有面对亲戚家的BB仔才会用到这个词,然后表姐会说:“She’s an angel.”
从小到大,汤卓良都不喜欢表姐那样女孩。她们夸张,情绪丰富,具有攻击性,会制造许多麻烦。他没有想过,其实带来许多麻烦的不是她们,而是这个麻烦的世界。
餐食迟迟送上来,汤卓良意外地很想向老板抱怨,但还是止住了。他总是先为别人考虑,善良得有点儿乏闷。
周珏啃了一口猪手,出声说:“新来的吧?”
汤卓良抬眸,看见她抿了抿唇,油光晶莹。他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为什么考警察?”
汤卓良感到意外又不太意外。当初他打算考警校,每一个得知的亲朋好友都问这句话。连陌生人都问这句话,可想而知他看上去有多不适合这个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