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折  洞房花烛7

  若是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五年前那个温柔小孩的眉眼已褪色,又仿佛昨日才看见她。那稚嫩的五官,恍惚间与这惊为天人的面庞重合。

  会是她吗?

  如果是她,她又是如何躲过户籍审查,如何在这教育不平等、封建礼教压迫深重的世界博览群书,拔得头筹的?

  她起身,心中百感交集。

  “状元郎玉树临风,正仪态,美姿容,我见之颇为钦慕,不知可否明日到公主府一叙?”

  钦······钦慕,你对所有好看的人都这么说吗?

  昭朝的脸扭曲了一瞬,低头行了礼。

  “求之不得。”

  去了,我就不会走了。

  次日,公主府后花园,公主与状元郎相对而饮。

  望舒托着腮,肆意地打量着对面的人,目光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翡翠色的眼睛荡漾出笑意。

  “状元郎是哪里人呀,那里的山水好养人,生了状元郎这般冰肌玉骨的好模样。”

  这么多年了,你这是还没学会以酸腐礼节待人吗。你······一直这般与肖想你的人相处?

  昭朝皱了皱眉,眼睛从面前的酒席抬起来,带着些许恼意看着身前人。

  “臣祖籍朗州。穷山恶水,不足挂齿。到是长安金雕玉砌,养出公主这般梨、花、带、雨,媚、色、天、成。”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朗州。

  水上。

  孔明灯。

  书信。

  五年的岁月呼啸而过,那个面冷心热的小孩从水里捞出了破碎卑贱的她,粘了起来,告诉她,想要的东西,去争,去抢,即使粉身碎骨又何妨。

  那人教她收起自怨自艾,教她在这深宫扎根生长,教她在污糟人心里踏出一条通天歧途。

  渐渐得,她生出了别样心思。

  但她,自惭形秽。

  小太阳一如既往得纯粹干净,自己却因年少轻信,便宜了一个人渣。

  她沉默了,一杯一杯灌着酒。

  昭朝见她收了嬉笑媚态,翠绿的眼睛仿佛抽了生机,熟悉的破碎感像一把驽钝的刀,一下一下剐着她的心头肉。

  “公主可有心上人?”昭朝柔声问。

  “没有。”望舒沉吟半晌,答道。

  还好还好,没有人捷足先登。昭朝眯起了略带桃花的眼,勾唇浅笑,露出了淡淡梨涡。

  落日溶金,流淌的色泽勾画出眼前人的眉眼,那人深黑的眼眸镀上一层金色。被她浅笑看着,会让人徒然生出一种被深爱的感觉。

  望舒的自卑果然被打断,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但是,我有。”昭朝笑着说。

  铺天盖地的醋意淹没了公主,她哼笑一声,道:“是不是你那青梅竹马的李郎,你冒大不违当上状元郎,不会也是为解救他吧?”

  “我的心上人,是我的青梅竹马。”

  昭朝慢慢摇晃着手中的酒,轻缓地说道。

  “我的心上人,穿着灼灼霓虹羽衣,有着名贵的绿眼睛。”

  “我的心上人,她告诉我,蚍蜉撼树而死,好过做金丝笼中的鸟雀,在温软的熏香中过长寿而温顺的一生,抬头望不见青天,只见那缭绕的烟雾。”

  昭朝倾身凑近,鼻息与心上人交叠在一起,暧昧而温柔。

  “她祝我年年岁岁长安乐,愿望成真。”

  “我啊,就跨过关山,来寻我的安乐了。”

  她说话时吐出的气流像羽毛般蹭着望舒的耳朵,使热意攀上了她的耳尖。像霜雪落梅,好看极了。

  “我的望舒,既然你还没有心上人,能试着喜欢我吗?”

  望舒终于从震惊与羞涩中回过神,仰头用团扇抬起她的下巴,伸舌舔了一下她嘴唇。

  “没有胭脂呀,昭朝嘴唇为什么这么红?”

  昭朝盯着她“天真”的笑脸,不负众望得红透了脸。

  第二天,皇帝宴请文武百官,当众为状元郎与公主赐婚。

  满朝文武喊着郎才女貌,称道圣上英明。

  九月初三,郎骑红马,妻被绿裳,打马游街,拜过天地高堂,饮下交杯酒。

  昭朝双手微颤地掀开望舒的红盖头,心上人弯着眉眼,松林般的绿浪荡漾着,将昭朝包裹在其中。

  昭朝心里倏的一软,重重钢铸城墙层层坍塌,一腔孤勇蜷起了触角。我,我什么也不要了,不想那权柄,不想那改革,不想那煎熬众生,不想那北境匈奴不想那将倾王朝,作长安城下的一只蝼蚁,与爱人在大雾下愚钝而平凡地过一生,该多好。

  正愣神中,望舒站起了身,嘴角笑出了尖利的虎牙,将红盖头折成长条,系在了昭朝眼睛上,趁她没反应过来按着她肩膀将她压在床上,低头舔着她红透的耳尖。

  隔着蒙蒙红雾,昭朝感到那人低下头,从她喉尖舔到前胸,娇媚而强势地声音在耳畔萦绕。

  “本宫好不容易将我的小太阳娶回家,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念你还是第一次,就温柔点,下次我们上龙椅,可好?”

  “你······想吗?”昭朝不知幻想了什么,脸整个像刚出炉的虾子,仿佛冒着热气,勾得望舒又趴上去咬了一口,边笑边点头,“想啊,想疯了呢~”

  然后,昭朝“娇怯”地将手覆上了她的腰,望舒便觉腰肢一软,一阵天旋地转,红盖头就绑到了自己手上,眼前人由上方逼近。

  “公主既然如此热爱欢好之事,做驸马的,自然要舍命奉陪了。”

  公主咬着牙,驸马扶着腰,红烛燃尽,被翻红浪。

  后半夜,公主叫嚣着要压倒驸马,结果坐在驸马胯上直不起腰来,最后让驸马哄着、揉着腰躺在了床上。

  “我下次一定压了你。”望舒像气鼓鼓的猫儿,挥着爪子威胁铲屎官。

  “好~快睡吧,别累着了。”铲屎官则伏底做小,顺毛撸着猫猫的毛。

  昭朝听着枕边人逐渐平稳的呼吸,抬眼望着绣着八条龙的婚帐。

  她和她的心上人都不是痴愚之人,亦不是超脱之辈,不会甘愿塞住视听,碌碌一生。

  她们若弃了这一切,在世俗重压下,相守也做不到吧。

  我们的路,注定崎岖不堪,只希望上天垂怜,让我们多相伴一些时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同声若鼓瑟,和韵似鸣琴。

  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二天,昭朝打水帮她擦净了身子,悄悄穿戴好,低声吩咐下人拉好帷幕低声讲话做事,莫打扰到公主休息。然后将事先咬破手指染红的白帕交给嬷嬷。

  早朝过后,昭朝又急忙赶回家,见望舒正在束发,心又软成了一片汪洋。

  她为她描了眉,她为了她结了发,她细细吻遍她的眉眼。

  不知何时起,驸马得了个宠妻的名声,公主得了个训夫有道的名声。

  事情是这样的。

  公主成婚三年,驸马不听歌舞,不逛花楼,不纳侍妾,皇帝感念她的忠义,赠了公主府一批歌舞伎。

  公主饶有兴致地吃着驸马剥的葡萄,银链赤脚踩在驸马怀里,笑眼弯弯地看着下方乐音靡靡,百花齐放。

  昭朝牙龈又酸又痒,眼睛却固在了那盘葡萄上,不敢移开半分。

  过了一会儿,她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在眼前晃的白爪子,凑近那人耳侧,轻轻说:“你若想看歌舞,我跳给你便是,看旁人干什么。”

  望舒慵懒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晃眼的光,像偷腥成功的猫,挥手散了众人。

  据说驸马给公主跳了一段剑舞赔罪。

  实际上,公主先着霓裳羽衣翩翩起舞,而后扒下驸马的衣服,让她穿上了薄如蝉翼的黑色罗裙,教她跳了霓裳羽衣曲。

  她们像纷飞的蝴蝶,绕梁盘旋,向着瓦缝的光飞去。

  昭朝因长时间服药,出现了严重的头晕、颤抖症状。望舒好说歹说,在结婚底五个年头让她停了药,每日束胸上朝。

  望舒喜甜食,昭朝嫌小摊点心太油腻,学着做莲花糕、粽叶粥,泡茉莉花茶等,每天上早朝前蒸上,下了早朝就摆在她案侧,日日如此,细水长流。

  皇帝在第四个年头就驾崩了,太子荒淫暴戾,被两人架空禁足与东宫,公主力排众议登基为帝,年号朝望。

  驸马则官拜宰相,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削八十八列侯,改恩荫为三代,轻徭薄赋,整顿新军,设女子学堂,规定女子可科举封官。

  改革虽艰,好在大部分都执行下去了。

  因两人一直无子嗣,于是将太子的三子一女收入宫中教导,并承诺国家富足后便退位给太子。

  那三个男孩,长子鲁钝,十五背不全弟子规。次子顽劣,指着女帝骂牝鸡司晨,指着驸马骂软弱似妇人,气得昭朝将他打个半死扔出了紫禁城。幼子维诺,整日低头哭泣。

  女孩今年九岁,眉眼已显华贵绮丽之色,耳聪目明,志向远大。

  她认真理解背诵晦涩的古文,不怕劳累地晨起随军上早课,尊女帝为君上,敬宰相为师长。昭朝受了她的茶,给她改名为昭,名殷昭。

  愿她续日月之辉,普照大地。

  成婚九年,边关告急。昭朝自请随军,远赴漠北迎敌。

  后方权贵又蠢蠢欲动,官官相护克扣粮草。帝王震怒,下令亲自押送粮草辎重,赴前线支援。

  朝臣山呼万岁,阻其前往。

  帝王道:“寇可往,我亦可往!”

  作者有话要说:

  结婚啦!

第4章  第四折  洞房花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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