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往17
未等云棠做出反应,连珩收起长剑反手推出一掌,将云棠朝江水之上推去。同时,在那一瞬间,四方江水呼啸而来,颤动已久的石棺陡然炸开。
冲开的江水像狂风袭来,直接将云棠冲出江面。在离开的最后一秒,云棠看见连珩反手握剑负于身后,如寒刀般的暗流与石棺内冲开的碎石齐齐朝他砸去,速度之快如电光石火令人避之不及。
“连珩!”
云棠方一落到江畔,立刻又要往江水里跑。浮游散人忙拦住她:“小棠,怎么了?连珩呢?”
云棠看着手腕上被一剑斩断的银链,双手不住地颤抖:“出事了,他还在下面。”
她太清楚了,方才水下的情况,如果留在下面的是她,她几乎绝无生还的可能。可他把她推开了,自己一个人留在江底,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站在江畔,焦急地望向江面。一向波涛汹涌的江面不知为何平静下来,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屏障压住,翻不起丝毫风浪。而云棠心底似乎也有什么压着,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千万不能出事啊!
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如果他真的没有上来,云棠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用了千年的时间才从少年的伤痛中走出,却依旧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她可以为了像陈武这样初次谋面的人出生入死,却很难接受旁人为自己付出和牺牲。
她怕,她怕她得到就会失去。如果对她好的人早晚要离开,她宁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
“不行,我要下去找他。”云棠摆开浮游散人,不管不顾地朝江水深处走去。江水漫过她的膝盖,漫至她的腰间,终于,平静的江面上再一次掀起波澜。
江面忽然下陷,卷出一道漩涡,旋流越转越快,四周的江面随之逐渐升高。很快,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跃至半空,与他同时升起的还有一架巨大的荆棘丛。
无数利刃般的紫色藤蔓高高架在江面上,盘托出一个巨大的荆棘巢。连珩迎风于在荆棘之上,反手收起长剑,朝云棠一跃而来。
那一瞬间,云棠几乎要冲过去。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才难掩颤抖道:“你...你没事吧?”
连珩走上前,将一支发簪递给她:“你的发簪,方才落在水下了。”
云棠都没察觉自己的头发散开,忙草草捋起湿漉漉的头发,随手从衣摆撕下一道布条绑上。
连珩见她没接发簪,便径自上前为她簪上:“我无碍,抱歉,让你担心了。”
云棠能明显感觉到,在连珩走近为她簪起发簪的一瞬,她的心跳似乎在加快。她有些茫然,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微微欣喜,却又不安。
她本能地忽略掉心里不安的跳动,故作平静道:“那是怎么回事?”她看向不渡江面上的荆棘丛,枝杈交错的荆棘丛间隐约漏出星点亮红色。
连珩道:“石棺里是一具女尸,穿着嫁衣。石棺破裂后,这些荆棘和藤蔓忽然从尸身里涌出,就成现在这样了。“
荆棘巢里隐约能看见凶尸的身体,嫁衣裙摆边缘的金线上沾着水渍。碍于天光晦暗,金线上泛不起丝毫光芒。这具凶尸的怨气极重,自一出水,方圆几里便乌云密布,周遭的空气里都泛着令人烦躁的愤怨之气。
浮游散人走上前,用手肘拐了拐云棠,撺掇道:“瞧着是位新娘子,本就带着怨气来的,一直绑着人家,好像不太礼貌。小棠啊,要不你给她放下来消消气?”
云棠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行,我去。您老就和沈师爷带着衙役们走远些,这些荆棘条不大对劲。”
荆棘丛里散发出诡异的香气,闻久了容易令人产生幻觉。随行的衙役都是凡人,留在这里很容易出事。
浮游散人点头应下。他素来没脸没皮,却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良心。云棠才从险境中脱身,一身江水还没干,又要赴另一个险境。他这个做师父的多少有点惭愧,所以走出去没几步,又回首道:“小棠,你一个人,能行吗?”
“恐怕不行。”云棠笑得亲切,“不如,你留下陪我吧!”
话音刚落到浮游散人的耳朵里,这老头一个箭步,一溜烟消失了。
惭愧归惭愧,哪有命重要?
云棠看着浮游散人带着一行人走远,侧头看向还在她身边的连珩:“你不走吗?”
连珩的发梢还在滴水,他拂去额角留下的水痕,淡然看着江面之上的荆棘棺:“嗯,既然来了,不妨一起吧!”
二人便没再耽搁时间,寻到一根方便落脚的紫藤,一前一后跳了上去。
藤蔓并不是那么乖顺,每次云棠寻好落脚之地准备跳过去,那里就会生出一丛荆棘阻止她落脚。这些藤蔓似乎可以看穿她的想法。无奈之下,她只好跟在连珩的身后。
藤蔓出乎意料地并不会攻击连珩。连珩每行至一处便斩断一处的藤蔓,而后回身牵云棠过来。云棠就这样一步步到了最上方的荆棘丛上。
直至抵达荆棘丛顶,云棠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手腕上缠上一条黑色的雾带,而另一端系的正是连珩。
她不由想起方才在江下看见的黑色铜镯。难道是连珩怕她不小心掉下去,才给她绑上的吗?
她没多问,径自上前检查荆棘丛下的凶尸。
荆棘丛间有很多空隙,可以透过缝隙看见被包裹的凶尸。这些荆棘将凶尸裹得很紧,有些地方甚至勒出血痕。凶尸的血是紫色的,带着更加浓烈的异香。
“这些香气会让人产生幻觉,千万小心。”连珩边嘱咐云棠,边将手按在一处荆棘上,咔嚓一声,处在他指下的荆棘破碎,刚好露出的凶尸的手腕。
手腕上有勒痕,和其他荆棘勒过的地方并不一样,不是已经皮开肉绽的暗紫色,而是很常见的淤青。
“看起来像是生前被人绑过。”
云棠微微蹙眉。连珩应又去探查其他位置。云棠也学着连珩的手法将凶尸身上的荆棘藤一寸寸按碎。很快凶尸的的身体便在二人手下显露出来。
这是一具穿着嫁衣的女尸,即使在水中浸泡到有些浮肿,却仍能看出生前应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姑娘。她的个子不矮,骨架清瘦,和云棠倒有几分相似。她的掌心有淡淡的茧,虽受江水浸泡已看不真切,但仍判断出她生前曾习过武。
云棠二人的动作很快,不消一会,凶尸身上的荆棘丛几乎都已经破开,只剩下头上包裹的细小荆棘。云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额头出开始慢慢捻开荆棘。
咔!
一声脆响。
云棠正欣喜,却见破开的荆棘下露出一双紫红色的眼眸。随着眸中凶光一闪,近乎刺鼻的浓郁香气一股脑涌进云棠的口中鼻中。
剧烈的眩晕感逼走五感,云棠几乎没有机会挣扎,立刻沉沉晕了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