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9
她很害怕，害怕余有金或朱秀芳突然过来。虽然这些日子，他们从来没在半夜检查过她，但她还是怕。要是他们突然心血来潮，她现在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绝对不会有下次机会。
她甚至怕邻居出现。虽然这样的雷雨天，已近半夜，不太可能有人在外面走动，但她还是怕，怕功亏一篑……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砸掉一片砖，周围的砖也歪斜了，她赶紧再接再厉，使劲敲了个洞出来。
她爬出去试了一下，立即被外面的风雨淋了一脸。
能通过！
她退回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打开灯——她刚刚没敢开灯，全靠闪电照明。
床头的墙上挂了个帆布袋，应该是余蓉蓉用过的，挺大，袋口还有拉链，里面装了几样豆子，分别用塑料袋裹着，也不知道放这里干什么。
陆玖把豆子拿出来，拆了两个塑料袋，把一身衣服装进去。衣服是拿二锤过来的时候一起拿的，现在这么大的雨，一出门就浑身湿透，等雨停后，得换一身。
她还放了一双凉鞋进帆布袋。鞋子是余蓉蓉的，陆玖这几天一直穿。她自己到鹅肠村时没穿鞋，她在生日宴上穿的高跟鞋，应该是被绑过来的途中脱落了。
陆玖现在则穿了一双雨靴。雨靴就放在这间房，不然连这都没有，凉鞋在这种天气肯定是没法走的。陆玖穿了最小的一双，但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大。
她拿了两把伞，都是直杆伞，一把遮雨，一把当拐杖用。
最后，她拿走了余家的电瓶灯。
关掉房间的灯，她从墙脚的洞爬了出去。
风雨很大，雷电交加，但她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出去后，她小心翼翼绕到厨房外。
厨房里只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和柴火，不值几个钱。鹅肠村虽然看着落后，但也差不多家家户户洗衣机、电冰箱和摩托车，反正大环境好，他们的生活也不差，当贼的都不屑偷这厨房。所以厨房的钥匙直接插在锁孔里没取过，关上门只是为了防动物进去捣乱。
陆玖轻轻拧开锁，推门进去，将“忘记”拿回冰箱的两个馒头装进帆布包。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锦城，她肯定得备点食物。
她已经计划好了，先顺着村民进出村子的那条路走，顺利的话，直通马路，她就上马路一直往前，到了白天能拦到车或借到电话就好了。
要是有岔路，她就走得稍微远点躲起来，明天是逢场，肯定有人去镇上赶集，到时候她看别人的方向就知道往哪里走。
雨太大了，雷也大，路很难走，陆玖暂时没用电瓶灯，打算离余家远点再说。
她走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伞恐怕要引雷！
她赶紧把伞收了，一只手一把，都当做拐杖，虽然浑身湿透，但走路轻松许多。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翻过一个山坡，余家和它周围那些邻居的房子就不在视线里了。
陆玖这才打开电瓶灯，往地上照着路。
之前她在另一边的山上割猪草，能看到的出村路线就只到这里。接下来，是完全陌生的路程，希望一切顺利。
*
赵峻觉得很疼，耳边轰隆隆的，是引擎声音吗？
他已经被陆蓉蓉撞了三次，最后躺在地上不动了，她还将车后退，又加速冲过来。
她想碾死他！
不！不能死！他被她骗了这么久，一定要拆穿她的真面目！
赵峻猛地睁开眼，感觉无数的水泼在脸上，右腿传来剧烈的疼痛，以至于身体其他部位的疼不是那么明显……等等！右腿？他的右腿不是在他十八岁那年锯掉了吗？
赵峻伸手去摸右腿，却猝不及防撞到一堵硬墙，指关节顿时一疼。
一道闪电突现，他看到影影绰绰的山头和树木，愣住了神。
这是……
无数的雨水浇在他脸上。
惊雷炸响，他回过神，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闪电再现，他看向自己右腿，上面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旁边被暴雨冲刷的水洼里，混着一丝丝鲜红的血液。
这是……他失去腿那天！
他回来了！
腿上的剧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陆蓉蓉开车撞他时受到的痛楚告诉他，那也不是梦！
所以他活了一世，又回来了，虽然回来的时间点不太对，但很好，很好了……
感激上天，让他可以重来一次。
上辈子，他被这块石头压得动弹不得。离这里最近的房子也有几百米远，平时大声呼喊还可能被人听见，但在这巨雷暴雨的深夜，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后来，他晕了过去，还是早起赶集的人发现他，他才得到救治。
可是腿被石头压了一夜，已经坏死，只能截肢。
他原本考上了大学，可他的养父觉得他一个残废读书也没用，而且治腿花了很多钱，养父说已经没钱供他读书，撕掉了他的录取通知书。
赵峻想到此，就恨！
这条腿就是他养父害的！
他养父天天酗酒，见不得他认认真真过日子，总是磋磨他。眼见要落雨，叫他到地里背柴。这柴是从他们农田边的松树上剃下来的，在田坎上晒了几天。农田离家有些远，得翻过一个山坡。
赵峻不想和养父争执，他想着，等八月底去大学报到了，就可以摆脱这一切，这几个月忍耐一下没关系。
他赶到农田，雨已经落下来，装好柴返回，开始打雷了。
雨下得很大，经过这个地方的时候，山上一块巨石滚落下来。他躲了一下，没被迎面砸中，但被砸在了腿上。
……
将思绪从记忆里抽回，赵峻伸手抵着石头，想减轻一些压在腿上的重量。
不会有人来救他，他该怎么办？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他绝对不能再截肢了！
一道光闪过，他以为是闪电，过了两秒觉得不对，那光一晃一晃，晃到他脸上，再晃开，又晃回来，很有节奏。
这是……有人打着手电在走路？
他急切地看过去，目光灼灼。
的确是一个人，提着电瓶灯，手上拄了根拐杖，腋下还夹了一根。过了一会他才看清，那是雨伞。
那人渐渐走近，手里的电瓶灯晃过他的脸，可能是他的眼神太亮，她终于发现了他。
陆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身体微僵：MMP，这里怎么有个人？
等看清他被石头压住，她才松口气：不是来抓我的，这么惨也抓不住我。
她继续往前走，赵峻眼神灼热地望着她。
她屏住呼吸，平静地靠近，但经过他时未作停留。
赵峻：！！！
他急忙开口：“救我……”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小，估计完全被雨声盖住，怕她听不见，一把抓住她裤脚。
陆玖脚一提，裤脚就从他手中溜走了，他有点绝望。
陆玖感觉到脚上的阻力，停下来，低头看他。
她手里的灯正好照在旁边的背篓上，背篓上绑着一捆树枝。
她想起来，晚上洗碗的时候，又听到那个老头骂赵铁柱、叫赵铁柱上山背柴。
她当时还嘀咕，这赵老头是什么人间魔鬼，天黑了要下雨了去背柴，这儿子是亲生的吗？
她拿灯照了照那块压在赵峻腿上的石头，看直径约有一米，又照向赵峻的脸。
赵峻下意识躲了一下。
挺帅的，虽然被雨浇得很狼狈，但贴在身上的T恤居然勾勒出了腹肌。
《千金宠》这本书好几十万字，有些细节陆玖看过就抛之脑后，现在，她终于把这几日的经历和书里的情节对照起来。
在书里，赵峻说过，他是晚上被养父叫出去干活才出事的，而且大学录取通知书被养父撕掉了。
虽然不确定赵峻是哪年高考，但都姓赵，都考过大学，都被父亲叫出去干活，都是腿受了伤，哪那么巧的事？
雷声和雨势都减弱了，陆玖望了望天，现在打伞应该不会引雷了吧？
她撑开一把伞，遮住自己的同时也遮在了赵峻头上。
赵峻觉得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世界上最好的人说：“原来你就是赵铁柱！”
赵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