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帝王态
远处闹哄哄的,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卢攸宁急得瞪了那侍卫一眼, 挥辫往林中策马而去。
谭嘉月面色发白,见她去了,亦连忙追了上去。
待二人赶到时, 正见郑培风满身血淋淋地往外走,卢攸宁眸光一颤, 急切地翻身下马, 向他奔去。
“郑培风!”
谭嘉月也急得往四周搜寻, 却并未看见晏晗的身影。
“郑培风!”卢攸宁忙扑了过去,眼中的急切与忧虑毫不掩饰地外泄,她抓着他的胳膊,慌忙将他上下打量,“你有事吗?!”
郑培风见她这急匆匆奔来的模样一惊, 见她焦急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 想寻找他伤口的样子沉声不语。
“你说话呀!你伤着哪里了?”她见他不说话, 只以为伤的十分严重, 心里更急了。
“你担心我?”冷不丁郑培风冒出这一句话来,叫卢攸宁愣住。
“你说什么呀!”卢攸宁又急又气,说话间便动手往他身上有血迹的地方摸去。
谭嘉月寻不见晏晗瞬时急了,当下心里生出各种念头,他是不是被狼咬的伤着了?是不是伤重的连动都动不了?会不会,会不会……
想着想着, 她眼中便泛起雾气来,水雾染红了眼尾,蕴出浓浓的的焦急,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那方卢攸宁与郑培风吵吵闹闹,她什么也听不进,正心中恍然着,一道低沉冷肃的声音响在身后。
“呦呦。”
好似黑夜被一道闪电劈开了光亮,她朦胧混沌的思绪一下变得清明,焦灼的心瞬时安定了下来。
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晏晗骑在高头大马上向她走来,身姿挺拔,目光炯然,唯有脸上与衣衫上同样沾满了血迹。
她心中慌乱又起,匆匆向他奔了去,“太子哥哥!”
“怎的了?”晏晗见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当即下了马来,一落地,怀中便扑进来一道温香软玉。
“太子哥哥你受伤了?”
晏晗怕她沾了身上的腥气,忙退了一步,将她从怀里捞了出来,见她满脸焦急,他解释道:“这并非本宫的血,而且狼的血。”
“狼的血?”谭嘉月重复了一遍,心中紧着的情绪终于松了下来。
转眸果然见他的身后,那些侍卫提着一头早已死去的狼,狼身上还有血迹正蜿蜒滴淌。
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晏晗身后。
那方卢攸宁与郑培风也终于掰扯清了,姑娘恼怒地冲着男人一甩袖,转身便要走。
手腕子却突然被人一把紧紧攥住,离开的步子被打断,转头便见男人含笑看着她,眸中氤氲着默默情意,叫卢攸宁看着脸上飞起了红霞。
原来是闹了个大乌龙。
晏晗从北疆回来,郑培风有心要与他比试一番,故而特去寻他去比赛狩猎,结果不知他从哪里竟惹了一头狼来,那狼骤然出现,将随行之人皆是吓了一跳,但这二人倒是兴致狂涌,见那狼逃了,竟策马去追,这可将常顺给吓坏了,连忙招呼侍卫前去保护,这才有了方才乱糟糟的情况。
结果赶去时发现晏晗与郑培风两人联手,已经一同将狼给猎杀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晏晗与郑培风二人只不过是在猎杀狼的时候被其抓出来几道伤口并一些擦伤罢了。
虚惊过后便是欢跃,毕竟猎场虽有许多猎物,但不过都是野猪林鹿之类的,今年春猎居然猎得了一头狼,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同德帝听了也兴致极好,夜里便命人将其烤制,而后分赏给了各位大臣。
有人趁机想要求见同德帝,倒是被同德帝给以春猎放松为由,不谈政事给驳了。
*
春猎结束,众人返京,事务一切如常,赵叙明与太子的争斗倒是愈来愈烈了,两方在朝堂上吵的激烈不已,但同德帝对其视若罔闻的态度,蓦得让赵叙明愈发心惊。
霖王本应在万寿节后便要离京回封地,不过同德帝将其留在了春猎之后离开,但春猎过后,他又上表,称太子婚期将至,身为太子的皇伯父,他想在观礼之后再离京。
一番亲情言辞恳恳切切,将同德帝说动,于是准其观礼之后再回封地。
而在同德帝同意后的翌日,他的书桌之上,两道密信摆在了上头。
“霖王与首辅私下密谈数次……”同德帝捏着薄薄的那一张白纸,看着纸上那撩撩不过数字,眼中无波无澜。
他眼眸微动,将其浏览完,又翻开另一份密信:“西南近日情况异常……”
“呵。”他忽得冷冷笑出了声,眼中泛起狠厉,周身带着阴郁,仿佛又回到了皇后逝去后的那段时间的状态。
“咳咳咳……”喉咙突然泛起痒意,他突然捂唇急促咳了起来。
“陛下!”空旷的殿内突然响起另一人的声音,带着忧虑。
“可要传太医?”
同德帝向他罢手,摇头咳道:“无碍。”
谭兼之只得止声,皱眉看着他。
高座上的帝王削瘦的厉害,浑身上下带着颓然病气,显然是沉疴已久了。
良久后,同德帝终于止住了咳,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嘶哑无比,试图发声,却发现竟是说不出话来,他只得端起一旁的热茶润了润喉,这才再开口与他道:“谭卿,望莫辜负朕之所托。”
“是。”谭兼之恭谨应是。
这些年谭兼之青云直升,一路坐上指挥使之位,众人以为他这是靠谭济元,靠钟秀宣,靠太子,却是不知,他的身后,从来都是同德帝。
从当年他离京远赴北疆起,身后便是同德帝的吩咐,到后来回京担任府军前卫镇抚,也是同德帝暗中的安排。
当年的同德帝无法拿回大将军郑巍手中的兵权,同德帝虽握有京畿地区的兵权,但早有首辅的势力渗透其中,这叫同德帝生出了忌惮。
有兵而无将,这是同德帝面对的一个无奈的现实。郑家镇守北疆,他不能也无法将其召回,唯有培养一名自己的心腹,而谭兼之,便是他择出的一名。
又嘱咐了谭兼之一些事,同德帝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他出来后,迎面便见晏晗正立在廊下,看着他的目光沉沉。
“殿下。”他上前与他行礼。
晏晗看着他,忽然道:“本宫明白了。”
谭兼之一愣,不明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晗突然明白了,明白前世为何他与谭济元皆会被下狱了。
他以为谭家是因为被同德帝当做手中利刃,参与党争,他死后谭家被首辅一党清算,最终落败入狱,虽这是原因之一,但另有的,便是谭兼之是同德帝暗中培植用来为他掌握兵权的人,赵叙明想要掌控帝王,便要拔除他的一切手中利刃。
晏晗抿紧了唇,心腔中燃起一股怒气,不知是对谭兼之的,还是对同德帝的,他垂下眼帘,抑住心中怒气,转身进了殿内。
跨进殿内,抬眼便见同德帝只手撑在书桌上,眸中一片暗色,空泛的没有光芒。
他因方才在殿外心中有了气,这时见他也面色有些不善,僵硬地与他行礼,“父皇。”
同德帝又咳了两声,挥手让他上前来,将那两封密信交给了他。
“看看。”
晏晗皱眉接过,待看清信中的内容,眼中浮起惊讶之下的了然。
“霖王果然有异心。”
他凝神后又道:“霖王与首辅接触,莫不是他们二人……”
晏晗顿了一顿,赵叙明此人,发迹于微末,许久之前不过是一个苦寒的书生,那时大俞虽已建朝,但各地仍有叛军四起,太|祖令当时仍是皇子的先帝前去平叛,赵叙明毛遂自荐,做了先帝麾下的谋士,为其出谋划策,助其平叛。
赵叙明虽是一清贫书生,却学识渊博,自有乾坤,经此一回,得了先帝赏识,成功被先帝带回了京城。
后来先帝夺嫡登位,其身后亦少不了赵叙明的谋划,于是他一步步高升,最后坐到了首辅之位。
可惜先帝虽有才能,却寿命不长,当年平叛受伤他落下了病根,后来病情复发,英年早逝。
先帝病逝前,为给同德帝铺路,与赵叙明一同谋划,将霖王赶出京城,远留封地,后先帝又命三位辅政大臣为同德帝辅佐朝政。
但先帝想不到的是,赵叙明从来只想让同德帝做其手下的傀儡,从一届清贫书生,到位高权重的首辅,权利二字,一旦得到后是最不容易舍弃的东西。
但晏晗想不到,赵叙明虽贪于权利,但无论因为哪个方面,先帝的嘱托也好,朝中的舆论也好,到底忠于同德帝,这次居然与霖王有了首尾……
同德帝阖下眸来,神色坚定道:“有亦或无,赵家,沉疴许久,已是大患。”
晏晗看着高座上的同德帝,默默不语。
或许尽管他魄力不足,但帝王习性,早已刻入了骨中。
数日后,同德帝突然病重,下令罢朝,交由太子监国。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有bug,我得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