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9
姜岁玉双手挣扎了一会儿,手腕已经被粗绳磨出了红痕,感觉有人端着蜡烛靠近查看,她停下动作,一动不动装睡。
“别装了,我看到你动了。”男人声如洪钟,络腮胡子,一身麻衣。
被人识破,姜岁玉干脆也不装了,睁眼和他相视。
“呵,是个美人胚子,”男人手指从她面颊划过,姜岁玉厌恶地躲开他的触摸,“艳娘,这回捡到了好货色,他们应当会喜欢。”
名为艳秋的女子身子聘婷,正是自称被山匪抢劫的那名女子,她吹了吹新染了丹蔻的指甲,轻启红唇:“废话,为了抓她你不知我废了多少功夫。”
“那边今晚催着我们交货呢。”
“急什么,时辰还早呢,等他们来再说。”
女子说着,扭着纤腰朝他走了过来,纤纤素指搭在男人的肩上,低头朝他的耳边轻吹一口气。
男人眼中迸射出侵|略性的目光,目光灼热,将女人一打横抱起来往门外走去。女人惊呼一声,立即环住他的肩膀。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合上,房间内重新湮没在入昏暗中,一片阒静。
其实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姜岁玉已经在观察屋内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例如陶碗或瓦片之类摔碎后可以割绳子的东西。很显然歹徒二人心细如尘,屋子里什么锐利的东西都没有,甚至就连透气的窗户由木板牢牢钉住。
确定他们暂时不会再过来查看,用肩膀撞了撞身侧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女孩儿眼角挂晶莹的泪珠,睁着大大的杏眼,迷惑地看着她。姜岁玉歪头,用头上的簪子戳了戳她。而后躺了下来,把头慢慢靠近女孩儿的手边。
女孩儿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以为她头上长了虱子头皮痒了,于是伸手帮她挠了挠脑袋。
姜岁玉:……
姑娘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岁玉无奈地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用尽了毕生绝技,把头上的簪子送到女孩儿手边,废了好大劲儿才让她明白重点是头上的簪子。
女孩儿一脸迷茫地帮她拔下簪子,姜岁玉费力地坐起身,接过簪子从中间拔开,显出一把小刀来。然后,姜岁玉让女孩儿握紧小刀的一段,她则背过身去慢慢地割断紧紧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绳子终于断了,姜岁玉一脸嫌弃地扔掉嘴里的破布。
见姜岁玉得救了,其他女子纷纷激动地朝挤过来。姜岁玉怕惊动那两个歹人,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意思是让她们保持安静。
女孩儿们会意,镇定下来,乖乖地等着她解救。等到给全部人松了绑,要出门时却犯了难。
门是从外面被锁上的,若是动静太大会吵醒那两个家伙。
姜岁玉眼珠子滴溜一转,有了个主意,从身后腰带处摸出两颗打火石,噌噌地摩擦两下,打出了一朵火星。火星迅速点燃了干草,加上天干物燥,火舌很快吞噬了后院。
艳娘和大胡子还在厮混,烟火烧焦的气息漫延开来,意识到失火了,他们才火急火燎地穿上衣服。
情急之下,大胡子赶到柴房,急忙掏出钥匙开门,生怕把货物们全都烧死。
姜岁玉心砰砰直跳,手上紧紧握着那把小刀,躲在门后伺机而动。
大胡子推门的那一刻,她提刀直接朝着他猛地扎去,大胡子猝不及防,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破口大骂:“臭婆娘!找死。”
他伸出双手要去抓她,姜岁玉灵活地弯腰躲过,企图攻击他的下盘。而大胡子下盘稳,不是她轻易能撼动的。
穿衣服较为繁琐的艳娘落在了后头,她来到这就看到了姜岁玉在与大胡子缠斗,于是偷偷溜到姜岁玉身后,向前一扑像八抓怪似地紧紧缠住姜岁玉。
大胡子以为大局在握,狞笑了两声,不曾料,姜岁玉忽然脚一蹬地借力,一脚踢歪了他的下巴。
惶恐害怕的女孩们趁乱逃跑,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不忍撇下姜岁玉离去,而是从地面捡了根粗木棍,深呼吸一口气,朝艳娘的后脑勺狠狠砸去。后脑一痛,艳娘登时翻白眼昏了过去。
姜岁玉抓住时机,用刀子划过大胡子脖颈的命脉,霎时温热的血喷了她一脸,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她顿时傻傻地愣住了。
火舌撩人,以不可阻挡之势逐渐吞噬了整座屋子,把姜岁玉的面庞映得通红。
“走啊!”
还是双丫髻的小女孩的叫唤声让她回了魂,拉着她冲出了火场,来到一片草地。
天已破晓,曦光柔和,草木上都沾了露珠,沾湿了她们的裙摆。
劫后余生的感觉除了惊心动魄简直无法言喻,小女孩问她:“翻过那个山坡,便是我家,你呢?”
姜岁玉想了想,“我家在很远的地方。”
“回不了家,那岂不是很可怜?”小女孩同情道。
“我倒没什么感觉。”
姜岁玉在另外一个世界,除了一个整日酗酒赌|博的父亲,也没有什么亲人。更何况这个父亲除非向她要钱,否则是绝对不会关心她的去向和死活的。
和小女孩道了别,姜岁玉才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她身上没有钱。
在小溪边洗干净脸,姜岁玉沿着羊肠小道向前走,希望自己别迷路。
“嘚嘚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森林,惊飞了一片鸟儿。姜岁玉眼睛一亮,有马经过,就说明有人。
待骑着骏马的郎君走近了,她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拦在路中间。这也是没有办法。倘若你半路上遇到的女子,一般人都不愿搭理你。
路上骤然间冲出一位小娘子,郎君赶紧拉紧缰绳,“吁——”
骏马扬起前蹄,在原地踏步。郎君身姿挺拔,若松下清风,唯一不搭的是他那张略显普通的脸。
“郎君,小女子走投无路了,请帮帮我吧。”
姜岁玉扑了上去,自以为哭得梨花带雨般柔美,实则用力过猛,惨不忍睹。
马儿被她吓了一跳,仰天长鸣一声,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怎的又是她?
崔陌舟太阳穴突突,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让孔淇帮他易容出县主府往祁州办事,她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为了摆脱她,他想都不想就拒绝:“娘子求错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为娘子名声着想,恕在下不能答应。”
这男人怎么就是不知变通呢?
姜岁玉故作柔弱地擦了擦压根就没有眼泪的眼角,“郎君不知,我那狠心的爹娘,为了还赌债,把我送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员外做小妾,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那里逃出来。如今无家可归了。”
若不是识得她,他竟从不知道县主有如此胡编乱造的本事。
崔陌舟道:“你无家可归与我何干?”
姜岁玉:……
这么直球的男人她真是头一回见。
不行,她决不能放他走,要不然她该何年何月才能走出这片林子。
“郎君,小女子不敢奢求其他,只想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甘愿给郎君为奴为婢。”
崔陌舟又道,“我家里的婢女多了去了,不需要。”
他作势要走,姜岁玉急急拦住,“我吃得少,干活好。”
崔陌舟冷眼看着她表演,不屑地一哼,“我还要赶路,别挡了我的去路。”
看他还是不肯答应,姜岁玉扑上去抱紧他的大腿决定死缠烂打,“郎君,您就收下我吧,做个洗脚婢也好。”
“好。”
姜岁玉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直愣愣地望着他。
崔陌舟明白她是赖定他了,不如自己早点掌握主权。从前他在她面前千般隐忍,俯首低眉,而今风水轮流转,姜岁玉,你也有给我为婢的一天。
“愣着作甚,还不上来?”
姜岁玉一时脑子没有转过弯来,闻声应和,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
还没坐稳,胯|下的马儿就飞驰出去,吓得她当即环抱住身前之人的窄腰。
崔陌舟低头瞄了眼放在他腰上的手,后背能感受到绵软靠近的轮廓,一下子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松手。”他说。
“我不。”一旦松手,她可不就飞出去了?
崔陌舟深深一叹,“你再抱那么紧,我就要喘不过气了。”
姜岁玉信以为真,果真没再靠他那么近。
崔陌舟白天赶路,晚上就找地方住宿,顺路给马匹喂草休息。
天色渐晚,苍穹却蓄起了厚重的乌云,一道道紫电宛若狂蛇乱舞划破天际,无法赶路,只能在一户农家借宿。
收留他们的农户是一对儿心眼很好的中年夫妇,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鸡蛋,还拿出几个做了蛋花汤,东拼西凑总算准备了一顿较为丰盛的晚餐。
而姜岁玉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埋头就干掉三个大饼,喝掉了一大碗面糊。
察觉到有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岁玉顺着视线看去,发现崔陌舟正玩味地看着自己。
“我吃得少”几个字犹然在耳,姜岁玉脸一红,强装镇定地继续啃完手中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