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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是一个有意思的形容词。如果说世人对麻仓叶王的恐惧多于尊敬,那阴阳师们对麻仓叶王则是崇敬多于畏惧。
阿渡:“关注你的人很多。”
对他的评价也呈两极分化的状态。
麻仓叶王垂下眼睑,轻笑一声:“人类将鬼和神并称为鬼神。”
声音微顿,他淡漠道:“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说到底只在于哪方对人类更有益罢了。”
阿渡:“想知道那些人今天问我什么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
“哇,”她故意说,“你可真扫兴。”
麻仓叶王笑了笑,抬袖坐到她旁边的台阶上,和她一起看傍晚的夕阳。
“你真的不介意?”
“你不是能读心吗?怎么还要问我第二次。”
她应该抱怨什么?
像是「我的朋友超级厉害又有名气,别人天天找我套近乎只是为了更了解我的朋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真正的我!」——这样奢侈的烦恼吗?
阿渡:“你如果希望听到我这么说的话,我可以考虑装一下。”
麻仓叶王弯了弯嘴角:“那你打算做什么?”
她是有史以来转正最快的阴阳师,还是麻仓叶王亲自推荐的,背后偷偷说闲话的人肯定很多,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阿渡:“那当然是坐实他们的猜想。”
她憋着笑,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大阴阳师:“我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让崇拜你的那些人都羡慕死。”
哪有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而疏远自己朋友的道理。
“……是吗?”麻仓叶王忽然转头看着她,“你要怎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之前的动作,对方这么一转头,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极近。
瑰丽的晚霞漫过傍晚的天空,远方的枫林如火如荼,漫山遍野都是燃烧的色彩。
一枚红色的枫叶脱离枝头,悠悠落入晚风沙沙离去后的寂静。
枫叶擦过地面的细响让她陡然回过神,阿渡立刻坐了回去,莫名其妙地轻咳一声。
“我刚才说了奇怪的话,还是忘掉吧。”
“但是我已经记住了。”
“这种时候你的记忆力不用这么好的!快忘掉。”
“为什么?”麻仓叶王:“我不觉得那是奇怪的话。”
“但是我觉得奇怪行了吧!”
“哪里奇怪?”
“你现在就很奇怪!”
她眼神乱瞟,忽然像找到救星一样,伸手往他狩衣的袖子上一指。
“那里!”
有一撮黄褐色的猫毛。
“……”
阿渡:“股宗,最近是不是开始换毛了?”
毕竟要准备入冬了。
可恶啊!为什么忽然好羡慕,她什么时候才能沾上股宗的猫毛呢?
麻仓叶王:“……”
事实证明,股宗确实开始换毛了,她的愿望也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因为股宗实在是太能掉毛了,它那不是掉毛,根本就是在飞毛,看起来根本不胖的一只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随手一摸都是满手毛,完全变成了蒲公英猫。
被世人怀疑全知全能的麻仓叶王:“你以前养猫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露出微笑,“你是不是在担心股宗这么掉毛下去会秃?”
“……”
“我虽然不能读心,但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猜得到的。”
阿渡:“放心吧,猫换毛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麻仓叶王刚将股宗捡回来的时候,它生了重病,瘦骨嶙峋,现在终于养回来了,也开始在秋天的换毛季飞毛了。
阿渡倒是很想记录一下股宗换毛的过程,但没过多久,她就被委托去调查北面山村的人口失踪案件。
普通的人口失踪案当然轮不到阴阳师出马,但那名最后失踪的受害者,据说也是一位阴阳师。
23
这个年代,失踪不叫失踪,叫「神隐」,意指被鬼神隐藏起来。
神隐的人有时候会彻底从世间失去踪迹,有时候则会时隔多年忽然重现于世,甚至还保持着当年失踪时的面貌,诸如此类的怪谈在各地十分普遍。
说到时间暂停,她不清楚穿越时空的人是否也会出现相似的症状。
她从现代带来的东西,包括手机、银行卡、令和时代的硬币等等,她全部存到了设有结界的储物盒里——包括现代女性包里必备的救急卫生巾。
一开始,阿渡以为那只是单纯的水土不服引起的生理不调,后来却觉得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满打满算,她已经在平安时代停留了半年之久,在这期间,她身上的时间就像被冻结了一样。
阿渡不知道平安时代的女性是怎么应付每月的葵水的,但是谢天谢地,她一点也不想要做这方面的尝试。
更重要的是,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时间可能是暂停的之后,她心里隐约升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她在现代那边的时间也一样停止了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不用再天天担心自己在现代失踪之后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了。
想通这一点后,她也能更好地在这边的时代生存下去,然后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回家的办法。
在那之前,她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尽早在这边社会的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