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狂悖124
寝殿里燃了兰香,有安神之效,静影蹙眉看着自己身上大小红痕,薄纱被桓槊扯破,诚然一块破布烂衫被丢在脚边,她赤身走下床榻,揉了揉额旁的两处穴位,仍还是头痛。
她冷冷看着桓槊,转过身去,不禁笑了起来。
川蜀李氏的崛起,这些年如异军一般,占山为王,隐隐有与桓槊分庭抗礼之势,为了兵权,桓槊选择与永城淳于氏联姻。
既然知道他的筹谋,自己又怎能轻易让他得逞。
我说了,迟早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身上酸乏得厉害,静影从手镯里取出一粒红色小丸,就水吞服下去。这是卢御医开的避子药,倒的确十分有用,静影和桓槊私会近四年,都不曾有过孩子。
“阿香,替哀家取一套衣衫来。”
阿香取来一套玄色朝服替静影穿好,静影坐在梳妆台上等着阿香为自己梳妆,而桓槊还躺在榻上,并未醒来。
他倒真拿这儿当成自家了。
两处以屏风相隔,静影才不耐烦再看见他的脸。
只是昨夜折腾得狠了,静影困倦得狠,然而自己还要领着宇文泰上早朝,自然不能继续睡下去,至于桓槊……他若不去上朝,那些大臣只会暗自庆幸吧。
“母后!母后!”四岁的宇文泰还说不太清楚话,莽莽撞撞地从外头跑进来,小孩子体温高,这般跑来出了一身的汗,乳母便在身后胆战心惊地追着。
宇文泰不叩门便直接闯了进来。
幸好有屏风将桓槊挡住,不然让宇文泰看见,自己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怎么来了?”静影蹙眉,对桓槊的孩子,她自然提不起多少喜爱,但可笑的是,宇文泰也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在面对宇文泰时十分矛盾,一边又忍不住怜惜疼爱,一边又忍不住憎恨他。
小小的宇文泰走路还不稳,踉踉跄跄地走到静影身边,他只不过才到静影小腿处,那么小的孩子,手捧着一捧雪,眼睛亮晶晶的,神秘兮兮地对静影道:“母后快看,这是儿臣为您接的雪。”
静影狠着心,冷冷道:“泰儿,你是皇帝,要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不是你一个君主该做的事。乳娘,带陛下去梳洗梳洗,一会准备上朝。”
宇文泰被自己母后凶了,小孩子受了委屈,忍不住扑向乳娘寻求安慰,他倒是坚强,眼泪含在眼眶中,愣是不肯落下,撇着嘴,仿佛下一秒就会哭起来。
静影仍是狠心疾言厉色道:“你是君主,怎可做如此姿态,不许哭!”
可是她越是这般,宇文泰便越发委屈,“哇”得一声大哭出来,乳母既想安慰,又碍于太后的命令,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阿香姑姑及时解了围,对乳母道:“还不赶快将陛下带走!”
乳母将宇文泰抱走之后,阿香才对静影道:“娘娘,您这是何必。”
静影素来宽宥,只是这些年在深宫中位高权重,越发有上位者的脾气秉性,尤其是牵扯到教训宇文泰这件事上,阿香知道静影心中所想,但……这对于年幼的陛下来说,是否太过沉重了呢?
再怎么说,他始终都是娘娘的亲生孩儿,纵然其父再有不是,但,终归怪不到小皇帝身上。
“泰儿又犯什么错误了,你要如此训斥他。”桓槊似乎才醒来——大约是被宇文泰给哭醒的,醒来便听静影主仆在讨论教子之道,泰儿亦是他的亲生孩儿,虽然是君王,但静影对一个两岁孩子的要求,着实是太高了。
他的衣衫宽松,一幅睡眼惺忪的模样,走到静影身后,揽住静影的肩膀:“孩子有错,你耐心说教便是,何必这样凶他,万一叫你们母子间生了嫌隙该如何是好。”
静影蹙眉道:“大人是想嫌哀家教训儿子教训得不好?”
桓槊扶额,这女人怎么做了母亲之后便如此不讲道理?他笑着摇了摇头,从屏风上取下他的衣裳穿戴好,亲了亲静影的额头,笑道:“生气都这么美,令臣心驰神往。不与你说了,我去上朝。”
“你——”静影不愿他从未央宫出去,本来朝野上下便众说纷纭,要是被他们抓到证据,还不闹得满城风雨,那些朝臣会怎样看自己和泰儿。
然而以桓槊的性子,若是自己直接提出,他定是不肯接受的,静影便忍着没有说,直到他走出去,静影才将香唤进来,命她提前将沿途的宫人清理一遍,莫叫她们撞到桓槊。
而桓槊却并未按照静影设想,径直去了前朝,而是来到了宇文泰常在之所。
此刻这小皇帝正蹲在花圃前埋头痛哭。
桓槊差点笑出声来,这孩子,倔强劲倒是和他母后如出一辙的。
乳母要问安,桓槊摆摆手示意她退下,乳母有些不放心,但面前之人毕竟是摄政王,自己若是不听话的话,未免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若是不放心,便站在此处。”谁料摄政王倒是很好说话,乳母顿时松了一口气。
“陛下为何在此哭泣?”他探头过去,弯着腰,刚好和宇文泰的小脑袋处在同一层面。
他的小手肉乎乎圆滚滚的,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心中突然想起母后所说“身为君王,切忌让外人看到自己出丑。”他立刻便抹去眼泪,抬起头来——眼眶还红通通的,看起来仿佛一个小可怜。
桓槊按捺着自己想揉一揉宇文泰的冲动。
这孩子并不像他。
自宇文泰出生以来,自己和他的独处次数便屈指可数,如此想来,不禁有一丝遗憾。
“你是摄政王?”宇文泰很聪明,一眼便认出来桓槊。
桓槊笑着答道:“是,臣是摄政王,陛下竟还记得臣,臣不慎荣幸。”
宇文泰立时露出骄傲的神色,道:“乳母说,她见过许多的孩子,就属朕最聪慧,远超常人,可是母后说……这是不寿的象征,朕听不懂,摄政王可听过?他们都说你权势滔天,博闻强识,既有军功又有文化。”
也不知他是从哪听的闲话,怎的对自己的评价褒贬不一的。
桓槊失笑:“你母后说的可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想来是静影悲春伤秋时被这聪明的小皇帝记了一耳朵,但又不知道意思,也没记全,所以便记了个不伦不类的。
“陛下洪福齐天,必会长命百岁。”他的孩子,怎会为这些所困,他便是拼尽全力,也要让这孩子真正的君临天下。
他和静影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儿,桓槊的心便感觉满得是要爆出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体会,他自小亲情淡薄,父母对自己唯有心狠,唯一的妹妹视自己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在这个世上,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摄政王,你在想什么?”宇文泰瞪着一双无辜的鹿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桓槊,摄政王直起身板来时很伟岸高大,大概……一拳能打死他的程度。
便是不用旁人描绘,宇文泰都能亲身感受到此人的气势与可怕。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摄政王被他们说得那样可怕,平日里在朝堂上看见时也是生人勿近地一直板着个脸,唯有目光在触及到某处时才会稍显温柔,可是不知为何,宇文泰今日在面对这传闻中“可怕”的摄政王时竟感觉很温暖。
他……像是慈父一般呢。
“父亲。”宇文泰傻傻地唤了一声,桓槊却恍若雷击,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宇文泰,问道:“你方才喊我什么?”
宇文泰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连忙埋下头,嗫嚅道:“她们都说先皇早逝,所以朕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但是……但是朕觉得,你像一位慈父,若摄政王是父亲,一定是位很好的父亲。”
宇文泰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生父。
再忍一忍,桓槊如是告诉自己,宇文泰还小,他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等他再长大一些,便可以告诉他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便真正坐拥天下。
“陛下说笑了,您的父亲只有先皇。”
“该上朝了。”
——
今日的朝堂格外热闹。
“川蜀之地历来险要,如今却被一无名小卒收归囊中,川蜀连年扩张,朝廷不可不防啊!”说话的是以桓槊马首是瞻的宋御史。
“宋御史这话说得轻松,难道您去清剿么?朝中除了摄政王,谁敢去川蜀一战?”说话的是李相,话里话外全是阴阳怪气。
静影却附和了一声:“李相所言极是。”
桓槊听见静影自帘子后发声,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闭着眼都能想见她帘子后面的挑衅的神色。
不就是没有听她的话,私自见了泰儿么,至于这么记仇么。
宋御史气愤填膺:“我朝能有今日少不了摄政王的汗马功劳,且摄政王如今的职位乃是陛下亲封,难不成太后和陛下是想过河拆桥么?”
这帮文人御史,最不怕死,这宋御史乃是桓槊门生,又是这两年刚升上来的,年纪轻轻,自然一腔抱负。
当然,也不畏死。
帘子后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静影冷冷道:“宋御史,放肆!”
“臣皆是为了大魏江山,天可怜见!太后若是怕人言可畏,臣有一计——”他并没有直接将他的计谋献上,而是看了一眼桓槊,见他一幅神游在外的模样,便壮着胆子道:“摄政王为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功绩,实在赫赫,为了彰显大魏对摄政王的器重,臣斗胆恳请太后下嫁,并下旨让摄政王为陛下仲父。”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静影更是掀开帘子,径直走了出来,整个人脸上满是寒霜,一双美目冷冰冰地盯着桓槊。
好啊,好得很。
难怪这些日子她怎么作,桓槊都没有怪罪,原来他一早便另有打算,只是瞒着自己一个人!
可笑,她原本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没想到,桓槊仍然是从前那个桓槊,老谋深算,深不可测!
也是,自己真的太傻了,竟被桓槊这四年来的好言好语给麻痹住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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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怀鬼胎的二人,只有宇文泰受伤的世界达成
第62章 狂悖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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