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谷雨75
“娘子的意思是,范氏许是同凶手接触过?”丁牧野往旁边挪了几步,遮住了那头谢采荇投过来的视线。
卫常恩点头:“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被抓的那日,以及范氏被发现的那日。”
丁牧野沉吟了一会,也兀自点了点头:“确实。此案影响甚大,范氏被发现后,身边尽是人。若是此时同她接触,难免引人怀疑。”
顿了顿,他又问道:“另一处呢?”
卫常恩就看向那夜色中的茅草屋,剪水瞳内漾着几分惧意:“第二处,便是谢玉初死前之景。”
丁牧野神色一肃,静静地看着她。
“我只觉头疼,疼得不行,看什么都是红的。”她的视线又挪到他脸上,“身旁还有两人说话。”
她吸了口气:“一人问‘死了没?’,另一人答‘快了。’那人又问‘范氏呢?’另一人又答‘关到旁边屋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得人汗毛倒竖。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只觉林子里刮来的风都像极了女人的呜咽声。
丁牧野定定神,摸了摸她的额发:“如此可见,谢玉初确实头一日便遇害了。”
卫常恩点点头。
丁牧野又奇道:“这也是碰了那蒜头青见到的?”
“不是。”卫常恩迈步往谢采荇那边走去,才走一步就趔趄了一下。丁牧野忙扶住了她,两人一道走了过去。
走至那边,她示意清文将火把拿近了些,随后将草堆里那一块有泥滑痕的圆石用帕子盖着给捧了起来。
“……师爷这是?”谢采荇很是诧异,不太明白卫常恩的举动。
丁牧野却紧跟在后,顺手就将圆石给接了过来,随后翻到了石头背面瞧了下,脸上就是一笑。
“娘子,你看,有裂痕。”他挤挤眉,“这凶手未免粗糙了些。”
谢采荇仍是不明所以。
卫常恩点点头,她方才扭脚时脚踝处磕碰到了这个圆石,袜子磨破了,意识一瞬就回溯到了过去。若是无错,这圆石怕就是杀害谢玉初的凶器。以她回溯时剧烈的头疼来看,凶手应是拿石头砸了谢玉初的脑袋,又随手将石头扔到了屋外。
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还得请钱叔瞧瞧。毕竟年数太久。”她回道。
谢采荇像是猜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大人……”
丁牧野摆摆手:“谢公子,咱们就是随手拿个石头回去瞧瞧。可没别的意思。”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谢采荇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可他又极是好奇那块石头,眼睛便一直盯着。直到知县大人说要回去,便只好叫醒了还在打盹的车夫。
马车行了半宿,因着挂怀卫常恩的伤势,丁牧野在曾家村让曾仲李帮忙找了个户人家歇了歇,吃了点干粮,又给她红肿的脚踝上了点药,才又重新动身。
及至翌日昏晓时分,他们才回到了县衙。
谢采荇又困又累,便先行回谢府去了。丁牧野让三柳去请了大夫给卫常恩看脚,又把圆石送去了老钱那,这一日就算是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卫常恩才刚起身,就听说捕快已经将谢家原来的二管事谢暄给找来了。
她忙不迭去前院书房理了卷宗,一瘸一拐地以最快的速度往大堂而去。
刚走过回廊,要进大堂的侧门,冷不丁同里头出来的丁牧野撞了个满怀。怀里抱着的卷宗哗啦一声全散在了地上。
亏得丁牧野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了她。
“娘子,怎的跑来了?”他蹲下身去,将卷宗给捡了起来。
卫常恩捂着被撞得酸涩的鼻子,皱眉道:“不升堂吗?”
丁牧野往大堂看了眼,笑了笑:“不升堂。咱一会在衙皂房审问便是。谢四郎可送了好些人来。”
卫常恩抬头:“先前涉案的那些人?”
知县大人点头:“待问了这些人,再理理思绪,线索便也该来了。”他又将她拉到回廊一边,作势去瞧她的脚踝,“脚踝好些了吗?一会子会去喊你的,怎的这般着急。”
语带埋怨,脸上的担忧也不像是假的。卫常恩心下涌起一股暖流,将袖子从他手里挣开,强辩道:“我没事。”
丁牧野瞅她一眼,心下了然,将卷宗拿在手上,扶着她往大堂里头去。
“既来了,便先在此歇会。”他将她扶到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又接着道,“待我去老钱那一趟。”
卫常恩便想起那石头来。她点了点头,他就嬉皮笑脸地同她摆了摆手出得门去。
没过多久,丁牧野还没来,谢采荇倒是来了。
“见过师爷。”他躬身行了礼。
卫常恩想起身迎一下,谢采荇忙道:“师爷脚伤未愈,不必多礼。”
“谢公子来得倒是早。”丁牧野这时恰好进了大堂,“人齐了这便开始吧。”
说着他就去扶卫常恩,又对着谢采荇打了个眼色。三人便往一旁的衙皂房而去。
进了衙皂房,衙役将门关上,里头除了他们仨,便只剩清文、三柳以及站在那不停抹汗的谢暄。
丁牧野将卫常恩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又将卷宗给她搁在旁边的方几上,这才看向谢暄。
“谢暄。本官今日特意撤了堂审,便是想听几句真话。你若是不习惯,倒也可以在外头说。”
谢暄五十多岁的年纪,在马背上颠了一日多,已十分疲乏。他跪倒在地,显得诚惶诚恐:“大人想问什么,且尽管问。草民一定什么都说!”
丁牧野冲谢采荇摆摆手,示意他也入座,自己则理了理衣袍先落了座。
“谢暄。前几日谢长阳指证你,说十九年前是你阻拦了他的通传,以至于谢六在府外等了一宿。可有此事?”
谢暄筋骨一紧,面色就白了白:“是……是草民。”
“为何要阻拦?”丁牧野问道,“可别说是谢二郎夫妇贪玩啊。本官可不信。”
“时隔这么多年,草民也无需隐瞒了。”谢暄苦笑了下,“当年二少夫人身边无人,二夫人便把自己院里的婢女阿妮给了她,又打算再另寻一个年纪小的。草民小女那年十一岁,一直在花园做些洒扫,草民便想替她争取一下,便亲自去求了二少夫人。”
谢暄抬头看了眼谢采荇,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垂着脑袋道:“二少夫人没答应……说她身边有阿妮就够了。草民本想着算了,后头却听说,谢广业的小女儿像是要去二少夫人身边。草民就……就气不过……觉得二少夫人这是看不起草民。”
“所以那日便拦了谢长阳,想……想出口气。”谢暄的声音弱不可闻。
“二月初七那日,你去了哪里?”丁牧野又问道,“谢府中人说你是二月初八上午才回的府。”
谢暄抬头,眼里像是起了几分迷茫,好一会才道:“大人,二郎夫妇是哪日失踪的?”
“二月初八。”
“那便是了。”谢暄道,“二月初七……草民回了一趟家。”
“回家作甚?”
“……就回家中瞧瞧……”
“若是论作案时间,你可是有充分的时间去预备劫掳谢玉初夫妇。”丁牧野手指扣着椅子扶手,语速缓慢。
谢暄头皮一紧,踟蹰了一会才道:“草民……草民去了一趟邻县银庄,存了些银子……又回了一趟家中。是以翌日才回的谢府。”
卫常恩一听便懂了。当年将军府中她便有所耳闻,府里的管事总有路子捞油水,想必是去存私房钱,不便透露。
“银庄可有记录?”丁牧野看着他,眸色不动。
谢暄点头:“那百曲银庄笔笔都记录在册,想必是有的。”
丁牧野便朝着三柳打了个眼色,三柳点头:“大人,一会属下便去核实一下。”
若是核查属实,谢暄的杀人嫌疑便小了。念及此,卫常恩又想起了一桩事,她合上手里的卷宗,看向谢暄:“谢暄。为何你被派去谢家庄子了?可是犯了什么错?”
谢暄闻声看去,只觉女师爷长得眉目如画,声音又轻轻柔柔的,就有些松懈,也迟疑起来,可瞥了知县大人一眼,感受到那一束犀利的目光,他忙又挺直了脊背,认真地回道:“七年前的事……因着三娘子养的那只狸花猫。”
三娘子说的便是谢家三娘谢云莺,谢采荇的小姑母了。
“说来听听。”丁牧野挑了挑眉。
谢暄便道:“三娘子那会养着一只狸花猫,那个狸花猫喜爱金银玉器。为此三娘子院里常丢东西……草民那时发现了狸花猫藏东西的地方……”
“草民……草民就挑了几件……去了当铺……”谢暄面皮有些微红,“后头被三娘子晓得了……”
“是因偷窃金银玉器被罚去庄上的?”卫常恩诧异道。
谢暄顿了顿:“算……算是吧。”
“怎么叫算是?”丁牧野拧了眉。
谢暄忙回他:“三娘子还认定是草民弄死了那只狸花猫……”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礼拜回家奔丧了,没拿电脑。感谢还在看文的天使,真的更新很慢了,难为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