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下阴招16
王美人冷冷地咬唇。
聆音道:“你有何话说吗?”
王美人说:“只怪我识人不清,家贼作乱,我如今无话可说。”
“不辩一下吗?”聆音眼里光芒微收,浅笑道,“很好。”又命人将王美人的宫女彩巧押上。王美人怒瞪了那宫女一眼,碍于皇后在场,并没有说话。
彩巧身子微微一颤,扑了过来,说:“娘娘,都是王美人指使奴婢做的,请娘娘开恩呐……”
聆音不动声色地闪身避开彩巧要抓住裙摆的手,冷声道:“是吗?”
王美人终于看不下去了,说:“我何曾指派过你,你休得血口喷人。”又厉声道,“贱人,到底是谁指派你来的?我和宋美人不和,我送去的吃食,她怎么会动?定是你们合谋的!”
彩巧的身子不停地打战,眼神飘忽不定,惧怕不已。
聆音见如此,今天也审不下去了,便令人将她们带下。将旁人屏退,隐在暗处的淮姨便走了出来。
“你觉得如何?”聆音问道,“王、宋美人历来不合已经是众所皆知,王美人断犯不着在这风口上行此举动。大家皆入宫不久,被他宫安下了钉子,来个一石二鸟也是常事。我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断不能失了公允。”
“我亦认同。”淮姨道,“这两天晚上我潜至韶华宫,趁宋美人夜晚睡下时,倒是替其把过脉。脉象有些怪异,虽类似于食物滑胎,实却不是。在她沐浴时,我虽曾远观看了下,能见到她腹部有用针刺穴位的痕迹……”
聆音道:“宋美人若是为了陷害王美人而牺牲子嗣,那就太可怕了。虽然萧洛隽对宋美人有子后表现冷淡,让她心中惴惴不安。但就算有了这个好机会,宋美人也犯不着用如此大的代价去拼啊。她虽有亲信太医,然而针灸之术,卫太医并不精于此术……莫非……”聆音眼中的光芒一闪,却没有说下去。
淮姨随即也会意过来:“若是皇上……那么这事,就不好追究下去,也只能委屈那几位了。”
聆音还有疑问:“可是,食物中含至阴之物也不假啊。”
聆音思来想去,还是要从彩巧那突破。正好长孙舞说有密线来信,说彩巧与王美人有嫌隙。她原本是王美人的贴身宫女,曾有一次王美人的翡翠钗子不见了,被说成是她拿的,险些送到慎刑司里面去。王美人那时不想闹大,又苦无证据,只是把她贬到外间去。
现在这么机缘巧合,那东西怎恰好是让彩巧送去的。聆音命长孙舞审问彩巧这件事情时。彩巧神情闪烁不定,最终翻了供,磕头不止,说只是想要陷害下王美人,也没想到宋美人会为此而失去孩子,并没有想要人命。
聆音问道:“那至阴之物是从哪儿来的?”
彩巧说:“奴婢前段时间奉命出过宫,便拿了翡翠钗子换的钱,买了那些东西……”事情已成定局,聆音不敢深测这件事情的幕后是否有萧洛隽,只将实情告诉了萧洛隽。他只是说:“皇后看着办吧。这后宫,总归是由你掌管。”
最终定案,彩巧居心不良,嫁祸王美人,谋害皇嗣,送入慎刑司,杖打四十。王美人教下不严,德行有失,降为最末等的彩女,以儆效尤。
颁布指令后,聆音似喃喃道:“既然宋美人也是食用了送去之物,这也算没有诬陷她们了吧……杖责四十,顺其天意了。王彩女……”聆音长长一叹,沉静的目光中有点儿倦然。她问旁边的淮姨,道:“有必要这样吗?”
淮姨点头:“不得不如此。在这个后宫中,甚至是人世间,皆有准则。再查下去,对谁的脸面都不好看,就这样点到为止吧,皇后也不要在这方面崭露太多了。”
聆音默然。
风波稍平静不久,又有瑶光宫那边传来段昭仪有孕。聆音暗自嘱咐,要小心对待,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否则人心惶惶,于皇嗣不利。
春来,绿波千里。万花争艳,此时只是初春,莲花还未绽放,太液池入目仍是一片翠色。太液池旁的未央柳,微风吹拂之下,似极了美人妩媚的身姿蹁跹。
人烟甚少,聆音坐在太液池旁的软凳上,幽幽地凝视着太液池的波光荡漾,不自觉间已失神。待到回神的时候,长孙舞已拿了一件衣裳出来,说:“春寒,娘娘小心点儿。”
她入宫已有半年多,宫中除了宋美人滑胎一事外,其他倒是小事不断。段昭仪已被赐封号为“姝”,待到皇子诞下时再议列三妃。姝昭仪此时算是宫中除了三妃之一的怡妃外,唯一特别被赐予封号的妃嫔,荣宠无限,羡死诸人。
聆音近来有些倦乏,许是春困,便不大放在心上了。
聆音抬头的期间,却见到太液池旁分花拂柳间,闪现萧洛隽和另外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是不曾见过的。聆音暗暗存疑。
思虑间,萧洛隽已派人将聆音唤了过去。那男子,穿着儒士的青衫,神情超脱,萧萧然若松下风。
萧洛隽的笑容已带了几分和暖,笑着对聆音道:“这位是松隐谢述。”
男子已经作揖道:“拜见皇后娘娘。”
“谢公子好。”聆音亦是带笑回道。天下三公子,皆是经天纬地之奇才,松隐、梅独、竹逸。松隐乃三公子之首,气质超脱,才华天纵,历来隐于山间,与世不争。却不想竟在这竟碰到了。看二人姿态,竟似深交的知己。
谢述给人温润如玉,又如古松傲立之姿。他看向萧洛隽,道:“宫内女眷微臣不便相见,便容微臣告退罢。”
“皇后不是外人。”萧洛隽阻止了他离去。
聆音便静静地待在一边。
萧洛隽道:“你已在边关相助多年,想必那边也能一手支撑局面了。这次朕让你回京,便留在朕的身边吧。朕知晓你不愿意沾染上朝廷的错杂,便不任你为官。但若有什么要紧的事,便入宫来同朕陈情,皇宫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谢述默然。
萧洛隽又对聆音说:“朕有意御驾巡视,皇后伴驾,谢述同去。”
“切不可……”聆音道。
萧洛隽微皱眉,说:“那些劝谏的话就不要讲了。朕意已决,让丞相暂理朝政,泰王召回京都协理。后宫便由太后主理,贵妃、怡妃协理。”
萧洛隽的眼里有光芒陡亮,谢述已经会意,道:“京城中空,小人乘虚,乱事之际!”二人相视一笑。
聆音心里一寒,莫非这是有意试探。
晚间的时候,聆音问萧洛隽道:“如今昭仪有孕,皇上也留她在京吗?”
萧洛隽冷淡地说道:“无事,有母后在,不会出太大乱子的。”
聆音“哦”了一声。
萧洛隽声音淡淡中带了几分柔和,说:“这次权且当做散心吧。在宫外,也不用拘束太多。朕此次是微服出行,太过张扬了,总归看不清虚实。”
那夜,萧洛隽与她对弈。他沉稳强势的落子之下,聆音起初还微占优势,倒后来竟是节节败退。局势在刹那间百转千回,再也挽转不回。
聆音的好胜之心被勾起,主动再邀一盘,拼尽全力,还是输了数子。看着聆音懊恼的样子,萧洛隽不可抑制心内一动,微妙得如同种子刚刚破土时的喜悦。
他莞尔笑道:“无妨,在朕这儿,你还不算输得太惨的一个。”
萧洛隽浅浅凝笑,如玉般的面庞让聆音不由得心跳漏掉一拍,缓缓的,像是有什么驻扎在了心底,眼睛深邃得让人迷陷。
她别开头,说:“不玩了。”语气中带着不自在的娇俏,竟似早春里新出的花蕾,娇艳夺人,眉眼也生动起来。萧洛隽命人撤了棋盘,道:“随你吧。”
随即,萧洛隽信步踏入庭中,有一暗影现于面前。萧洛隽沉声吩咐道:“命人通知丞相,这几月,泰王若有异动,立斩不赦。京城中各个王侯大臣府中加强监视,调查清楚谁与泰王暗中有接触,便宜行事,勿留后患。”
黑影应了一声,便消失得毫无影踪。
次日,皇帝颁旨,说明南巡之事。有大臣劝阻,然而都被驳回。
当晚,皇帝驾临瑶光宫,段晨岫出来迎驾。她体态略显几分臃肿,却无碍她的温婉美丽,身上一袭浅青色的春衫,如同画中的女子。见到她,萧洛隽一笑,话语一柔:“这几个月,照顾好自己,有事找母后。”
“皇上也小心。臣妾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段晨岫面带笑容,犹如春风拂面,她的声音中凝着水一般的柔情万里。
“嗯。朕知道。你一直都让人省心。”他应了一声,便安抚着让她睡下。段晨岫楚楚伊人,眼眸中凝有不舍,说:“皇上能否不走……”
“朕不走,朕陪在你身边。”
段晨岫的心中隐隐有不安,让她从来深藏坚毅的眸中也露出了几抹羞怯和惊慌,说:“皇上,臣妾是说皇上能否不离宫,或者臣妾跟皇上一起走,像皇后那样……”
萧洛隽皱眉,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应该注意休息。”又细心安抚道,“岫儿,你一向是相信朕的。”
段晨岫隐隐有些失落的心,此时稍微有了些暖意。是啊,相信他。他从来没有允过她承诺,她也从未提。他今日这话,是要让她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