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09
“我之前来过这里好几次。”宋弄墨忽然说。
“我知道啊。”
房屋的水泥墙壁已经泛黑,脏兮兮的,很有年深日久的痕迹。白千湾再次打开房门,进了屋,门边的鞋柜还好端端地摆在那儿,甚至还有两双白千湾离开时忘了取走的鞋。
顺着蟑螂爬走的方向,白千湾在客厅转了一圈。
屋里全是灰尘和蜘蛛网,沙发灰扑扑的,原本鲜艳的桌布也褪色成雾蒙蒙的颜色,有几只老鼠惊慌失措地从沙发底下窜过脚边。
白千湾进了厨房,锅碗瓢盆还摆在原处,织着厚厚的蜘蛛网。
“想起来什么了吗?”宋弄墨拍了拍白千湾肩膀和头发上落的灰尘。
他一脸严肃地摇头:“没有。”
“你忘了什么时间段的内容?我帮你想想。”
“嗯……大概九月初的时候。你有印象吗?那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
白千湾只记得白骋最后一次回家的模糊时间。
他弯腰打开冰箱,里边空空如也,他又上了二楼。
卧室门打开着,走的时候窗户没关,靠窗的地方乱七八糟,全是各种风吹进来的枯枝烂叶和雨渍的痕迹。
床铺乱糟糟的,可能有野猫在上边做过窝,枕头上梅花形状的脚印还很清晰。
宋弄墨咬着烟,目光瞟落在书桌上的某处。
“想起来了吗?”白千湾问他。
“九月份你喝醉了一次,我送你回家,那时候碰见了你父亲。”
“喝醉?”白千湾迷惘地敲了敲脑壳,“我怎么没印象。”
“你还喝断片了,第二天早晨问你话,什么也不记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弄墨笑了笑。
“哦,你们带上我去吃饭那次吧。”白千湾歪着头想了半天。
他们,指的是白千湾和李觉爱,还有一个想不起来名字的同班男生。
那天吃了什么,宋弄墨现在已经不记得,就连是在哪个餐厅也淡忘了。那天不知谁提议的喝酒,反正酒杯很快被端上了餐桌。
李觉爱会来事,一张嘴叭叭叭把白千湾哄骗喝了好几杯,没多久就把人灌醉了。
暖色的灯下,白千湾的手托着腮,一双杏眼失去了焦距。
“头疼。”他把眉头皱得紧紧的。
李觉爱不忘给他的杯子倒酒:“不要装醉,再来一杯?”
“这模样肯定是真醉了,”在白千湾的手指碰到酒杯之前,宋弄墨飞快地夺过并一口喝下,他劝了两句,“别喝出事了。”
李觉爱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几个人吃吃喝喝,不多久就散了席。
白千湾还能走路,步子也很稳,就是方向不太对。
宋弄墨低头在手机上发微信的工夫,白千湾已经朝着墙边走去。他忙不迭把人拽回来,搂住腰,省得乱跑。
“去哪儿呢,回家是这边。”
“是吗?”白千湾一脸狐疑。
宋弄墨第一次见到他喝醉,心痒痒地想逗他玩。
“还认得我是谁吗?”
“宋弄墨。”
“这是几?”
“九?”
“明天第一节课是什么?”
“物理!”
“……”
看来是很不清醒了。
宋弄墨拖着他上了出租车,一路上白千湾静悄悄的,腰杆笔直,手放在腿上,目不转睛地凝望车窗,除了眼神涣散之外,几乎看不出他是个醉鬼了。
下了车,白千湾忽地显现出了撒酒疯的前兆,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似的挂在宋弄墨身上。不止两只手臂搂着他的脖子,白千湾还在他耳边撒娇:“头好痛啊。”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没事。”
宋弄墨蓦地反应过来:“你喝醉了是不是问什么答什么?”
“不是。”白千湾摇头。
“真的吗?”
宋弄墨存了逗他玩的心,两人在路边停了下。白千湾软绵绵地搂着他,两只眼睛无辜清澈,仿佛一只晨间撞上来的小鹿。
“有没有觉得这个姿势像情侣?”
“有一点。”
“你不会是在索吻吧。”
“没有啊……”
他呼吸间是甜酒的气味。
宋弄墨本来也没打算真的亲他,说这话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毕竟白千湾喝醉了,趁人之危可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白千湾揪着他的围巾,迷迷糊糊地仰脸在他嘴唇上亲了过来,大概毫无亲吻的经验,舌尖舔了两下就开始张嘴咬他。
宋弄墨忙不迭别开脸,捏住他的下巴,警告他:“别闹啊,乖。”
白千湾怔了怔,嘟囔了一句什么,贴上去又是一个亲昵的吻。
“你……算了。”宋弄墨近乎丢盔卸甲,缓了口气,他按着白千湾后脑勺,加重了这个梅子甜酒气味的吻。
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的感觉难以言说,如果不是白千湾喝醉了不省人事,他甚至想更深入一点。
就这么耽搁了很久,宋弄墨才在白千湾口袋里翻出来钥匙,他把醉醺醺的白千湾拉扯上了二楼卧室,甚至帮忙盖好了被子。
宋弄墨盯着白千湾半梦半醒的睡颜,良久,他忽然问:“喜欢我吗?”
然而白千湾恰好合上眼睛,眉头微微颦着,什么也没有说。
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是不喜欢?
宋弄墨虽然略微失望,但也不再追问了。
他下了楼,穿过客厅,恰好门突然开了,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瘦高个子,脸型瘦削,长着与白千湾相似的眉毛眼睛。宋弄墨怔了怔,骤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忙说:“白叔叔。”
“千湾的同学吗?”
“对的,”宋弄墨说,“他不舒服,我送他回家,已经睡下了。”
“这样啊。”白骋颔首,往楼上看去。
他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袋子,看着沉甸甸的。
“猪肉。”白骋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
宋弄墨说:“那我先走了叔叔。”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站在门边望着他。
“宋弄墨。”
“少见的名字,”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去吧,早点回家。”
……
白千湾听罢奇道:“你居然趁我喝醉做这种事?”
“这怪我吗?我问过你的意见了。”宋弄墨冷不丁被他倒打一耙,笑着在他脸上掐了掐,“而且,难道不是你先的?”
白千湾歪着头:“好嘛,我的错。你和我爸爸居然见过?”
“就这一次。”
白千湾说:“关于学校的事情,我只和他提过‘超自然事件社团’,你应该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我的同学了。”
之所以他会提到社团,还是因为白骋也是阴阳眼。恰好那几天不断有鬼魂找上门来说自己的坟墓被一中学校的几个小孩打扰了,其中有白骋的儿子。白骋问起他这件事,他只好坦白是社团活动坟头探险。
白千湾看了看陈旧的卧室,叹了口气:“算了,回去吧。”家里这种情况,很明显,白骋这些年压根没有回来过。
回B区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白千湾越坐越困,在副驾驶上眯了一小会儿,睡醒了发现车还堵在高架桥上。
“换个地方住吧,B区好容易堵车啊。”
“回A区?”
“随便。”
结果宋弄墨还是把车开回了B区的公寓。
站在电梯里腾空上升的时候,白千湾忽然惊醒。
B区……公寓……
这难道不是鬼魂们说的“客户”的地址吗?
“原来你不是查案子的时候找到我的?”他问。
“比这早一点。”宋弄墨格外坦诚,“你才发现?”
“……什么时候?”
“某起离奇自杀案……然后发现你在同一个地方跳过楼。快一年了吧。而且你还开直播,很容易判断你的动向。”
“所以你雇佣鬼魂们阻止我自杀?”
“对。”
“……你平常也看我直播?”
“为了让你有钱吃饭我天天在直播间打钱。猜猜哪个id是我?”
“……皮卡丘。”
该说宋弄墨用心良苦还是说他变态跟踪狂好呢?
白千湾的眼睛眯得像猫一样细,他打量着宋弄墨——衣着光鲜,相貌俊美。
他以一种莫名遗憾的口吻说:“其实你也不正常啊,为什么?”
“你怎么什么都要问‘为什么’?”宋弄墨拈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个人习惯?”他困惑地偏了下头,“不过,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有责任心,把监管潜在杀人犯的任务揽在自己身上?”
“不忍心。”
“你关着我,是因为不能接受我有出去吃人的可能性吗?而且你害怕无辜的人出事?”
白千湾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样继续刨根问底。
“算吧。”
“我的危害性有这么大吗?”
说完,白千湾哀怨地抱起猫,唉声叹气着钻进主卧。
宋弄墨曾经以为白千湾就是人如外表的病弱少年,分开九年之后,已经明白这完全只是假象。他已经完全褪去白净的表现,露出食人族的獠牙……
他凝视着放在地上的镣铐。
不能接受?害怕?
如果不以这种理由,他又如何把白千湾永远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