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求之不得8
“这种来路不明,还刻意讨好的小倌,”方才打趣儿的男人一改吊儿郎当,低声在赫连恒耳边道,“怕是谁家特意送来的。”
“我知道,”赫连恒轻声道,“送去偏房。”
待到无香带着人离开,他才接着道:“就是知道,才要留在身边看看。”
“也是,现下东边都按兵不动,西边都守着等尉迟家四分五裂,我们清闲得很,权当找个乐子。”
“是啊。”赫连恒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有意无意地往西北方遥望一眼,“他不在了,这天下无趣得很。”
——
宗锦这一觉,睡了整整三天。
中途他迷迷糊糊醒过几次,身边总是无香守着,又是给他喂药,又是给他喂粥,照顾得无微不至。这种待遇,就是他还是尉迟岚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听族中亲人闲唠嗑时说过,他生下来就有九斤重,比一般的男婴大了一圈。后来虽然体格不算魁梧,却一直勤于锻炼而身体强健,偶感风寒也无须喝药,睡一觉便能好。
因而他身边从不需要婢女照顾,倒是他的同胞弟弟尉迟崇,房里婢子都安排了四个。
由此可得,赫连恒原来和他的废物弟弟没什么两样。
那就更好下手了!
“……我自己可以来了,”看着无香面无表情地端起粥碗,他哑声说着,撑起身体有些勉强地倚床而坐,“你也不嫌麻烦……”
“主上安排的事,再麻烦也要做好。”
知道这婢女也姓赫连,说不准就是赫连恒的堂妹,宗锦再看她都觉着眉宇之间和赫连恒好相像——一样称得上是做作的冷漠表情,一样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他接过粥碗,调羹也懒得用,仰头便往嘴里灌,脑子却闪过赫连恒的侧影。并非是他身着战盔时,也并非那日在庭院时看见的玄衫……而是一件身姿的单衣,长发如瀑垂在肩头,赫连恒坐在窗边,望着窗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一碗粥被他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到他放下碗才想起,那好像是初来赫连府的夜里,他去给赫连恒送酒的时候。
——那之后他就被〇暴了,可恶。
“说吧,赫连……主上,准备让我做点什么?”
经过三日的休息,宗锦现下精神抖擞,掀开被褥就下床,一边束头发一边问无香。
无香略略惊讶,从一旁架上取下件黑色劲装:“主上让你随身侍奉,换好衣服,我带你过去。”
“行。”
宗锦配合极了,也不管身旁有人,抖开衣服便开始穿。
他一边穿一边量——袖口收紧,够藏两指宽的匕首,或几支袖箭;腰带不错,够宽,藏把软剑没有问题;再就是鞋,是双长靴,最适合藏刀,蹲身可拔,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道具。
“还挺不错啊这衣服,很合身。”宗锦满意道。
“那是自然,比着你的身材做的。”无香道,“跟我来。”
这间拨给宗锦住的偏房,和赫连恒的卧房几乎连在一起,穿过木制的回廊,便能抵达。宗锦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跟着无香前行,丝毫没注意到无香正有意无意地观察他。
长得倒是秦楼楚馆里的模样,身形也小巧纤弱;就是他这走路的气势、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像会伺候人的。
只见宗锦步伐大摇大摆,腰也未挺直,左手倒还随着步子轻微摆动,右手不知怎的竟然插在衣襟里,靠着腰带的紧缚搭在里面。
倘若再给宗锦别把佩刀,模样和氏族里狂妄嚣张的公子哥有九成像。
无香有些好奇:“你在馆子里,也是这么走路的?”
“啊?”宗锦收回目光,“什么怎么走路的?”
“我看你,不像是馆子里出来的。”
他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无香在说什么——他哪里知道馆子里的货色是怎么走路的,都是两条腿,还能怎么走出花来?
宗锦这么琢磨着,眉头皱起,烦躁又无奈地抽∧出手来,学着无香的模样摆了摆腰:“要这么走?”
“……”无香抿了抿嘴。
“那是要这样?”他以为还不够风骚,索性连手也用上,翘起个难看的兰花指,同手同脚地再走了两步,“这样?这样?赫连……主上喜欢这样的?”
“噗。”无香没忍住,倏地笑出声。
“谁在外面。”紧接着,他们身旁的门里便传出一声冷喝。
还未等宗锦将他别扭的身姿掰回来,门倏地打开,露出里面几个男人的脸,还有在上座的赫连恒。
“我当是谁,原来是主上新收的侍从。”男人笑眯眯道,“这时候谁都不能来这儿,不知道规矩么?”
无香反应极快,一把摁住宗锦的后脑,带着他垂下头:“无香疏忽,请主上降罪。”
“罢了,先带他下去,”赫连恒道,“我有些饿了,去厨房准备点吃的过来。”
“是……”
门倏地又合上,宗锦被无香拽着手腕飞快往后院方向走。门内传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尉迟崇现在……”,后半句他没能听清,人已经被无香拽出了很远。
是他那个没用的弟弟做了什么好事吗?
宗锦霎时脸色沉下来,眉头紧锁地思忖着,任由无香将他一路拖进后厨。
“快,将煨好的汤送过去,还有这些水果。”无香指点道。
他收了神,一瞥眼前的桌案,什么水果什么灶台,他全看不见了——他只看得见眼前就有一把两指宽的小刀,用来削水果的。
“知道了知道了,”宗锦连声应答,故意推着无香的后腰,将她往外赶,“这点小事我还是会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刀藏进了手心里;再挑开袖口往里一点点推,轻而易举便将它藏了进去:“你忙你的去吧,我马上就给主上送过去,放心好了。”